一个疯子自然不能供出任何情报,唯有一死。
可谁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时清薏要演的就是这样一个混沌的状态。
半疯和真疯之间。
光影暗淡下来,女人坐在薄薄的床板上,目光安安静静的看着那唯一一点泄露光明的窗口,外面似乎在下雨,有滴滴答答的雨声透过那唯一的窗户穿进来。
“下雨了……”
女人的声音沙哑细微,吐字却很清晰,仿佛当真有一种迟暮将死的倦怠感。
女人说完这句话仿佛清醒了起来,眉宇间有些焦急的模样,想踉跄着往前,可她的膝盖已经被敲碎了,只能拖着鲜血淋漓的双腿在床板间挪动。
“念念和小杭还在学堂里,我不去谁接他们回来呀……”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还在惦记她的弟弟妹妹,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留下的亲人。
她的腿无法走动,动弹不了,仿佛急的要哭,眼底盈满泪水。
“这么大的雨,念念和小杭该怎么回来呀……”
她声音格外温柔婉约,当真像一个成熟温柔的姐姐在惦记她的弟妹们,上完学堂后会不会冒雨回来。
声音虽然微弱但极具感染力,有种当真置身牢狱里最后时光的恍惚感,齐导慢慢坐直了身体。
时清薏的外形太过艳丽,其实并不适合性子温婉的闻月,但她的表演竟然很神奇的贴合闻月的气质。
还没有完,床板上的女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声音嘶哑的喊:“文耀、文耀!珩儿也要下学了,我去接念念,你要去接珩儿呀,文耀……”
大雨瓢泼,却始终没有那个憨厚老实疼爱老婆的男人回应她。
时间在饱受折磨的女人这里已然错位,丈夫和孩子早已死去,她的珩儿死去的时候甚至只有几岁,连学堂都没来得及上。
如此清楚明白的彰显着她确实已经疯了的事实。
大厅一时寂静,不知何时表演已经结束,时清薏站起身来,向评委鞠了一躬。
齐导长舒了一口气,又问了她几个关于闻月人物理解的问题。
他本人是非常满意时清薏的,除了容貌有些艳丽不符合闻月的人设外,表演和理解都是他看过试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容貌可以化妆,理解和神态却难求。
而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偏头看了一眼傅时锦,傅影后沉沉的看着中间的女人,不动声色,只有眉眼微凝。
直到时清薏出去,齐导才喝了口茶:“时锦啊,这个时清薏前面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今天看来倒是有点真了,她这个演技有你的功劳吧,转身的时候像你教的。”
傅时锦的手微微收紧,半晌才笑了笑:“有吗?”
“不过我这两天倒是教了荌荌一些机巧,齐导你要不要看看?”
作为《危楼》最大的投资商,她有这个底气说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时清薏刚刚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整个人都仿佛有一瞬踉跄,却还是硬撑着走了出去。
——
试镜结果两天以后揭晓,时清薏不出意料的失去了闻月这个角色,却又没被完全ps,后面跟这的是齐导的意思,觉得她更加适合闻念这个角色。
甚至没有试镜就觉得她合适。
坦白说闻念的角色并不是什么好角色,单纯任性还刁蛮,演不好就是个烂角色,况且——
“我是不赞同你接的。”杨悦宜态度很直接。
几个月档期浪费在一个可能掉粉的角色上就算了,而且同框比美,何荌荌又是灵魂女主,到时候难免要从她身上吸血。
虽然现在都是她手上的艺人,可人难免分亲疏,好歹时清薏也跟了她一年,给她也赚了不少,至少刚来的何荌荌是比不上的。
而且傅时锦拿这样的资源喂给何荌荌,简直就是在疯狂打时清薏的脸。
“杨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是想接……”她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苦笑,“齐导十年前拍了惊蛰,我一直都很想……”
她没有说下去,杨悦宜办公室的门打开,何荌荌推着傅时锦走过来。
傅时锦望着她的眼深如寒潭,时清薏哽了哽,几乎是落荒而逃。
“杨姐,我先走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一直冷冷看她的人终于出声,傅时锦声音微冷:“一直都很想什么?”
时清薏脊背绷的挺直,嘴唇莫名的发抖,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却依然不肯低头,克制而疏离的:“傅前辈,这与您无关。”
她走出去的那一刻,傅时锦很想拉住她,她隐约有感觉自己似乎在失去什么,但她伸出手只握到了一片冰冷的风。
——
演员确定了很快就要进组,因为有影视城在这边的缘故,C城的酒店业一向很发达,时清薏房间定在顶楼,刚到的第一天就有不速之客来访。
白天拍完定妆照,回去就在门口看见端着红酒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红裙,领口开的有些低,凸显出身材的婀娜多姿,一头葡萄酒红色的长发垂在身后。
见时清薏过来微微露出一个笑:“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在这儿等大半天了。”
女人有些不满和烦躁。
时清薏:“……”
时清薏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就是她一脚踹开傅时锦以后立刻勾搭的新大佬,陆静晗。
第110章 落井下石流量小花
陆静晗是跟傅时锦同一批出来的花, 当年迟傅时锦一年大爆,如果说傅时锦是温柔婉约的白月光,她就是一朵带刺的花, 性格张扬明丽。
两人结仇的传言有许多, 一说是因为惊蛰的电影选角, 当初本来看好的是陆静晗, 因为那年她有事耽误试镜而被傅时锦捡漏。
另外的说法就小道消息,说陆静晗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喜欢的不可自拔, 当了n年的护花使者, 结果人家对傅时锦一见钟情, 被拒绝以后心灰意冷跑去出家了。
傅时锦这个人看似对任何人都温文尔雅,但实际上性子就是拒人千里,她第一次发现傅时锦对这个新上位的小花看重是在一个舞台。
新人上大型舞台前紧张, 傅时锦那样讨厌跟其他人接触的人亲手给她顺气, 站着哄了半个小时。
当时的陆静晗下巴掉了一地,紧接着就是好笑。
可惜了,傅时锦那么宠那个小女朋友, 人家该踹的时候还是一点没留情, 那叫一个狠啊, 踹完了还带在地上摩擦两脚的。
就这,傅影后还放心不下, 暗戳戳投资电影让人家过来演自己系列的电影了。
真应了那句话,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啊。
陆大佬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气死傅时锦罢了。
走廊里视线昏暗,娱乐圈哪个容貌不优秀,她斜靠在窗边, 背衬着一轮月光,看起来就有一种别样的妖娆艳丽。
时清薏正一言难尽的时候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陆静晗嘴角不自觉的扯了扯。
轮椅压着铺着地毯的酒店走廊上毫无声响,就连敏锐的声控灯都未曾亮起,陆静晗嘴角笑容愈发浓郁,要靠过去一些,试图抱住时清薏。
“外面冷,宝贝,我们进去说?”
时清薏:“…………”
她有那么一瞬间尴尬的不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但陆静晗紧随其后,离她格外靠近,艳丽的眉眼在时清薏两侧看不见的地方冲傅时锦笑的肆意妄为。
恨不得当场过去宣告,你看看,你这么喜欢的人,为了钱愿意把你一脚踹了,跟我在一块了。
傅时锦无声攥紧双手,削瘦手臂上青筋凸起,本就单薄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绷的让人心疼,眼底无声涌起戾气。
想过去把陆静晗掀开,不准靠近分毫。
可是不行,她没办法站起来。
这种无能为力和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跟旁人亲密接触的感觉让她压抑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时清薏下意识的继续往后退,低着头,眼睫飞快的抖:“你不是应该在A城跟吴静然……”
陆静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饶有兴致的笑了笑,眼底潋滟流光:“怎么,你这是吃醋了吗?”
她凑的近了,声音都仿佛带着令人愉悦的笑意,隐形眼镜让她能够明显的看到傅时锦愈发阴沉的神色,抓在轮椅上的手捏的发白。
真惨,放不下跟过来活该受这种罪。
“你不是想要闻月那个角色吗?怎么不过来求求我?我可一直在等你过来求我,我跟齐导也是老相识了,你乖一点,我就去给你争一争怎么样?”
她对时清薏说话,目光却一直放在走廊尽头的人身上,笑的愈发开心:“那些莺莺燕燕都是次要的,你要相信,我心里只有你。”
话音落的一瞬,她清楚的看到傅时锦咬紧嘴唇,在模糊的月色下将嘴角咬到一片苍白,几乎要泄露出血迹。
长久的静默,时清薏的拳头几松几紧,终于克制的吐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我心里还有别人。”
陆静晗:“……”
舒朗的月色照在对面女人的脸上,白的令人心惊,额头浮现出细密的汗水,看着格外叫人心疼,那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那人像是劫后余生,骤然喘出一口气来。
胸腔都在剧烈的起伏。
酒店顶层就住了那么几间房,走廊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皎洁的月色落在女人的脊背上,她微微低着头,仿佛是放任自流一般吐露心声,又带着一股心灰意冷的颓然。
“所以陆影后也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就算是要气,也应该去找其他人……”
“是吗?”
陆静晗不置可否的笑笑:“那应该找谁呢?找何荌荌?”
她仿佛是调笑着的,理了理时清薏散乱的长发,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格外意味深长。
时清薏骤然回头,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传过来,何荌荌拿着东西回来,站在走廊的尽头愕然的看着这一幕,离她不远处,就是轮椅上的傅时锦。
时清薏嘴唇剧烈张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死死咬住嘴唇,一动不动。
傅时锦就那样看着她,仿佛是期望她说些什么,月光在她们中间划出一片银河,谁都无法越过这道天堑。
等到最后到最后仿佛终于失望,缓缓闭上眼,声音低弱无力:“推我进去……”
尚且还在呆愣的何荌荌下意识的顺从她的意思,打开酒店的门,最后的一刻时清薏下意识的追过去几步,手按在门上,眼睁睁的看着何荌荌把门关上。
陆静晗就在背后笑着看着这场闹剧,笑靥如花:“你可别忘了,是你主动勾搭的我?怎么?傅时锦重新起来了,你就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