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的洗冤路 第30章

  燕归回忆了一下刚才在停车场遇到谷玉树四人的场景,道:“难怪他在安宏亮一家面前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她转念又想到下午在公寓门口见到谷玉树时,他眼中藏着的怒火,“我怎么觉得,他应该挺恨他岳父的。”

  “很难不恨吧,尤其这样的凤凰男,对老婆娘家那绝对是厌恶至极了。”

  顾以羡道:“谷玉树就算想杀人,那杀的应该也是他岳父,不会是他亲妈。他亲妈的死应该跟他没关系吧。”

  任悠然却说:“这个说不好,人的心理状态很复杂多变,我们谁都说不好在面对高强度的心理压力时,谷玉树会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举动,别忘了激情冲动下的失手杀人在所有杀人案件中占比相当大。对了,你们今天去刘凤老家,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燕归把对谷鹏的怀疑给任悠然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已经把从刘凤公寓里拿到的头发送去了检验科,结果明天就能出。”

  任悠然伸了个懒腰,道:“行,差不多就下班吧,我倒要看看这一家子到底还藏了什么猫腻。”

  ……

  晚上,谷玉树把岳父岳母送去了提前订好的海景大酒店。

  安宏亮夫妇显然对这里的行政房比较满意,转了一圈之后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安静站着的年轻男人。

  安宏亮对这个女婿还是满意的,就是糟心他的出身,一个不光彩的出身会是他身上和自己女儿身上的污点,不过这下好了,不知道谁帮了他们家一个大忙,谷玉树那个拖油瓶的亲妈死了。

  “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工作?”安宏亮的语气永远很严厉。

  谷玉树道:“等我母亲的后事料理完……”

  安宏亮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不是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没下葬?”

  “警方那边还没结束,应该还得再几天。等到完全不需要复检遗体之后,我就会安排下葬……”

  安宏亮打断他的话:“京城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不要在这些事上耽误太多时间。别忘了你现在正是上升期,很关键,不要太小家子气,在这些小节上面费太多精神。”

  谷玉树背在身后的手蓦地攥拳,“小家子气”、“小节”、“费太多精力”,听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对于生养自己的母亲,他们就是这样傲慢且无礼的态度。

  跟安宏亮夫妇告别之后,谷玉树开车回家,等进门看到厨房里泡茶的安玥之后,心底压抑的烦躁和厌恶顷刻间喷涌而出。他松松领带,一步步冲安玥走过去,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安玥回头看他,冲他笑了下。

  谷玉树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和憎恨,走到安玥身后揽住她,轻声说:“先去洗澡吧老婆。”

  “好。”

  安玥离开之后,谷玉树盯着厨房里的茶壶看了看,眸光沉郁。他转身回房,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盒不知名的药,从里面拿出一小包,撕开后把里面的粉末倒进了安玥的杯子里。

  谷玉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这个药他用了很久了,效果实在令他满意。

  当夜幕降临,安玥完全失去自主意识地跪在谷玉树身前时,他得到巨大的快感。他想象着安宏亮夫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快意地大笑,瞧不起他么?这些富贵人。但又怎么样呢?你们的女儿还不是要像狗一样趴在我脚下,伺候我,服侍我,被我□□!

  ……

  检验科最近压力很大,光是忙DNA分离的事就让陈冰手忙脚乱,她已经在实验室里睡了三天,就是希望能早点儿得到有用的结果。

  好在检验科还有其他人手,燕归带回来的毛发检材由陈冰的徒弟做检测,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

  燕归拿着检验科送来的结果上楼去找任悠然:“刘凤公寓主卧里捡到的头发属于两个人,一个是刘凤本人的,还有一个和谷鹏家洗手间里的DNA匹配成功,是同一个人的。”

  任悠然眼神一亮,拿过检验报告仔细看看,道:“谷鹏和刘凤,这对叔嫂果然不简单啊!”

  燕归:“现在他一跃成为嫌疑最大的人。但我们暂时不能打草惊蛇,目前证据还不够定罪。头发只能证明他们叔嫂之间存在别的亲密关系,却不能证明他杀人。而且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任悠然见她露出犹疑的表情,问:“怎么了?”

  “我昨天去看过,谷鹏手上没有伤。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案发现场洗手池里的血液怎么解释……对了,你跟谷玉树见过几次面了,他手上有伤么?”

  任悠然很笃定地摇头,道:“没有。”

  这就奇怪了。目前两个嫌疑最大的人,手上都没有伤。真实的血液证据是不会说谎的,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燕归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凶手本身可能存在的生理疾病上:“也有一种可能,凶手本身有什么血液类的疾病,杀人的时候一激动流了鼻血。”

  这也有极大的可能,但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的猜测,全都没有证据支持。

  任悠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来看看,以羡之前把监控视频调清晰了不少,能看清不少。”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放大,凶手穿着黑色的夹克,脚上的鞋是很久的黑色皮鞋,整体衣着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特色。

  “太普通了,找不到能从衣服切入调查的点。”

  任悠然却摇摇头,她把画面快进,从凶手杀完人出来开始放,然后把倍速调慢。

  “你看他的腿。”

  燕归盯着凶手的腿看了看,蓦地反应过来:“走路的姿势不对!他进去的时候呢?”

  任悠然把画面倒回凶手进现场之前,倍速再次调慢,这个时候凶手的走路姿势是正常的。

  “他受伤了,是腿!”

  任悠然挑眉一笑,道:“他应该在现场清理了腿上的伤口,让自己暂时止住血,然后洗手的时候混着死者的血一起冲掉了。我们之前的思路进了死胡同,一直以为他受伤的部位是手,但其实不是,是腿,表面没办法确认。”

  燕归仔细回忆了一下跟谷鹏还有谷玉树叔侄俩见面的场景,他俩行走姿势没什么特别不同的,尤其是谷玉树,他走路很正常。至于谷鹏,因为他活动的不多,所以不能下结论。

  任悠然说:“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是上门去跟谷鹏摊牌,就说查到他跟他嫂子的关系暧昧,所以要他配合调查,趁这个机会可以要求检查一下他的腿,看看有没有伤。第二个就是暂时按兵不动,只让以羡派两个特勤的兄弟去谷鹏家附近暗中盯着,一旦我们掌握了证据就可以立刻行动。”

  燕归没怎么犹豫,直接说:“第二个吧。第一个方案太容易打草惊蛇。就算他腿上真的有伤口,他也可以借口是做别的事是不小心伤到了。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能给他定罪的线索,除了血液DNA。”

  任悠然呼了口气,对她的分析表示赞同,但同时又有些不安:“但是真的光靠等DNA数据么?万一真的分离不出来呢?那我们岂不是太被动了?”

  燕归眸色深了深,道:“还有凶手作案时的衣服鞋袜可以做对比,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处理。可以加派人手到谷鹏家附近的垃圾场之类的地方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

  “行,就这么办,我打内线给以羡,让她安排一下人手。”

  燕归放空意识坐在那,她随手拿了任悠然桌上的笔,在纸上胡乱写着什么。这完全是她思考事情时无意识的举动,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写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燕归站起身告辞:“我去实验室帮陈姐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尽快把DNA数据提取出来才是正事。”

  “行,技术活就靠你们了。”

  燕归走了之后,任悠然视线落到她刚刚随手写的字上面,好奇拿过来看了看,内容先让她没忍住笑出声。大法医放空时随手划拉两笔字都跟写尸检报告似的,全是些专业名词。

  任悠然本来没太理会,但她的目光突然盯住燕归写的字,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她仔细想了想,从柜子里存放的档案里找出一份,是上一起案件的鉴定材料,上面有燕归的批复意见和签名。

  任悠然把同一个人写的两张字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眉心微蹙。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有二更,十点半~

第42章 牢笼 12

  这之后,顾以羡亲自带了两个特勤队员去谷鹏家附近盯梢,防止他跑路。另一边的谷玉树,也有赵峰的人盯着。他俩的DNA数据都已经在检验科存档,只要血液DNA分析结果出来,立刻就可以进行对比,同一认定成功之后就能抓人。

  一天之后,4月13号上午,检验科终于传来好消息:凶手的DNA数据有了结果,在库里过了一遍之后,和谷鹏的DNA同一认定一致。

  这个消息一出来,队里上下全都精神一震,任悠然远程联系顾以羡,告诉她可以收网了。顾以羡得了任悠然的通知,带着人迅速叫开谷鹏的门,向他出示了相关证件。

  “谷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谷鹏静静看了顾以羡一眼,沉默地点头,他全程没有表现出半点反抗的意思,跟着顾以羡上了车。

  谷鹏没想过反抗,也没想过逃走,相反,他一直等着警方找上他。

  “我自己没有自首的勇气,但现在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谷鹏坐在审讯室里,没等任悠然怎么问,就把一切和盘托出。他像是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无视周遭的环境滔滔不绝地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

  谷鹏的大哥死的时候,他已经18岁了,是个成年男人。他对刘凤的感情很复杂,是因长久以来长嫂对他几年如一日的细心照顾所积累起来的依赖,等到大哥死去,家里就只剩嫂子一人之后,他的依赖开始慢慢变质,越来越失控。

  谷玉树考到京城上大学那年,家里真正只剩下了寡嫂和小叔。谷鹏那会儿还不到30岁,正值壮年,整日对着心仪已久的嫂子,克制再克制也无济于事,终究还是突破了界限。

  “她一开始还是很矛盾的。”谷鹏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回忆往昔时的笑意,“可是经不住我每天都在她眼前晃悠。我对她的心思没在外面表现出来,但在家里,在她面前却是明明白白的,她都知道。”

  “我能不知道她的顾虑么?我都知道,她无非是顾虑着大树那小子罢了。我都懂。我也没想怎么样,在人前她还是我嫂子,我永远是她小叔子。反正她总是守寡,名义上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们两个私下在一起就挺好。”

  就像谷鹏说的,刘凤最终也没经得住诱惑,选择跟他一起走上这条禁忌的道路。

  这之后过了挺长一段快乐的时光,谷鹏和刘凤把这种不能在人前曝光的关系一直持续了下来。他俩一起住在老家,谷鹏虽然有自己的住处,但经常往刘凤那跑,街坊四邻知道他是大哥大嫂带大的,感情好,都没怎么起过疑心。

  偶尔谷玉树放假回老家,谷鹏就会收敛很多,不在老宅子留宿,但白天还是会过去看望他们娘俩。他对谷玉树也是真的好,当亲儿子疼爱,其实是侄子,在他看来跟亲生的也没差别。

  转折是从谷玉树毕业工作准备结婚之后开始的,谷玉树攀上了京城的高枝,找了豪门大小姐做老婆,岳父安宏亮的身份显赫。因为安宏亮看不起谷玉树的身世,几次三番在刘凤进京看儿子的时候明里暗里让他们娘俩下不来台,刘凤回到家里的时候跟谷鹏提过几句。

  谷鹏一开始没表现出什么,直到谷玉树跟安玥谈婚论嫁的时候,安宏亮不知道为什么,提出要去谷玉树的老家看看。谷玉树本身是不愿的,但拗不过未来岳父,勉强同意。

  这次拜访的结果可想而知,高高在上从来不懂尊重他人的安宏亮,在老宅里把嫌弃两个字挂在了脸上。刘凤为了儿子什么都能忍,谷玉树心中再多的怨气也不敢发泄,只有谷鹏,在面对安宏亮的失礼时站在刘凤面前,冷着一张脸要求安宏亮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安宏亮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眼中的嫌恶更甚,他冷冷瞥了谷玉树一眼,问他这个不懂礼数的粗人是谁。

  他用词非常不尊重,但谷鹏不把他对自己的无礼放在心上,只要求他跟刘凤道歉。

  但安宏亮怎么可能听他的,不仅不会道歉,反而拂袖而去。谷玉树当时吓坏了,他不舍母亲被岳父看不起,但又不能真的放任安宏亮这么走,他的前途和未来都握在安宏亮的手中。

  到最后谷玉树追着安宏亮出去,向他道歉,说自己叔叔没读过书,说话冲了些,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安宏亮倒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了,不过他当时若无其事地瞥了老宅大院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位叔叔,对你母亲很是不一般。”

  只这一句话,谷玉树如同冷水当头浇下,浑身上下都冰凉刺骨。原本从没放在心上过的一些小事,如今全都像是电影画面一样在谷玉树眼前滑过。怀疑的种子在心底深处种下,他再无法像从前一样面对叔叔和母亲。

  后来谷玉树和安玥结婚,工作上得到安宏亮的提携,成了年轻有为的精英。但那些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靠女人上位、吃软饭、傍大款等等所有难听的话,给他光鲜亮丽的外表染上了污点。

  谷玉树不敢反抗安宏亮,只敢私下报复给嫁给他之后就准备相夫教子的妻子,也只敢醉酒之后对着自己的母亲哭诉。他质问母亲为什么跟叔叔不清不楚,到底跟叔叔是什么关系,还说他再也经不起更多的流言蜚语。

  见不得光的关系被儿子发现,刘凤羞愧难当,她开始疏远谷鹏。那时候她已经被谷玉树接到滨河市内住,谷鹏每周有几天会过来和她见面,两人若即若离的冷淡了一段时间之后,刘凤向谷鹏提出了分手。

  谷鹏不能接受,跟刘凤争吵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他俩在一起这么多,刘凤其实也舍不得,所以偶尔谷鹏过来留宿,她还是会同意他住下,只是之后想到儿子,又不敢再继续下去,屡屡提出分手。

  这样反反复复的情况,把谷鹏的心态搞疯,案发当天,他在公寓等刘凤未果,知道那人是故意躲自己住到外面去,找到棋牌室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压着火了。

  讲到这里,谷鹏从衣服兜里拿出一把钥匙,道:“这是她棋牌室大门的钥匙,她给了我备用的。我那天就是用这把钥匙进去的,当时她正在二楼收拾屋子。”

  谷鹏直接上到二楼卧室,不由分说想跟刘凤发生关系,但刘凤这次铁了心要跟他分开,被他的无礼激怒,竟然抄起藏在抽屉里用来防身的菜刀划伤了谷鹏的腿。

  谷鹏看着刘凤拿刀对着自己,被彻底激怒,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夺过刘凤手里的刀就砍上去。起先刘凤从二楼逃到楼下,想冲出去喊人救命,被谷鹏追上之后,在一楼杀害……

  “我都不记得我砍了她多少刀……”谷鹏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中,哽咽道:“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身上、地上,哪哪都是血……我没想杀她!真的没有!可我……可我……”

  谷鹏的情绪失控,眼泪决堤般不停涌出,在审讯室里抱着头痛哭。

  “警官,我真的、我真的很后悔!我不想杀她!我不想让她死!”谷鹏哭道:“你们枪毙我吧!我对不起她!让我死了去陪她吧!”

  任悠然沉默地看着男人失控地大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他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任悠然让旁边负责记录的赵峰待会儿把笔录给他看,然后签字画押。

  离开之前,任悠然深深看着谷鹏,冷声道:“如果你把尊重和爱放在第一位,你就不会在她数次提出分手之后还跟她纠缠不清。你是爱她,但你更爱自己,你没有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考虑,你的最优先永远都是你自己。”

  所有以爱之名演变而成的悲剧,到最后全部都是如此,口口声声的爱,其实都敌不过自私两个字。曾经也是相守扶持的爱,最后却变成了困兽的枷锁。

  谷鹏愣愣看着任悠然的背影,再次深深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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