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鸿把门打开,财务总监把手里还拎着两个手提箱放在玄关。
徐鸿没有让财务总监进来,只感激地说:“辛苦你了,准备了多少?”
财务总监说:“三百万。公司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了,剩下的……”
“剩下的我会找银行抵押,二百万没问题的。”
“那就好。”
财务总监送完钱就离开了。
……
那之后,早上七点的时候,徐星奕起床收拾东西,然后吃早餐,他刻意没有去看客厅里那些陌生的大人,可能是年纪还小,那些陌生人又都是警察,让他觉得有压迫感。但是他出门上补习班之前,还是停在玄关,背着书包非常郑重地对两名刑警鞠了个躬。
“叔叔们,请你们一定要救回我妹妹!”
林凯看着眼前的少年,郑重地冲他点了点头。
上午的时候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但徐鸿夫妇却十分焦虑,他们十点的时候收到了银行的二百万现金,现在五百万都到齐了,就等绑匪的电话了。
绑匪很准时,中午十二点整,徐鸿的大哥大响了。
林凯示意另一名侦查员就位,连在徐鸿电话上的设备开始工作,徐鸿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钱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徐鸿道:“让我再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我现在没这个闲工夫。”绑匪这一次拒绝了,他语气焦急:“下午两点之前,你到洪城湾码头旁的废弃平房来。记住,如果你迟到,我会放弃赎金并且立刻撕票!”
“喂!你让我……”
绑匪没有再给徐鸿说话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通话的时间太短了,徐鸿握着电话看向林凯。
负责追踪监听的侦查员摇头道:“不行,通话时间太短了。”
林凯眉间压着冷意,道:“绑匪在有意缩短通话时间。这样的话,也没办法,你就按照他说得做。”
从徐鸿家到洪城湾码头需要一个半小时,如果堵车则还要再晚些,时间耽误不得,徐鸿立刻把现金全部装进后备箱,准备立刻出发。
“等一下!”
徐鸿出发前,林凯给他安装了微型追踪器和通讯器,并且告诉他,会有便衣刑警伪装之后跟在他的车后面。同时,为了避免绑匪发现,这些跟着他的车辆会定期更换,用来迷惑绑匪的视线。
之后,林凯同时联络了市局,让他们立刻安排特勤埋伏在绑匪所说的地方。
……
按照林凯的回忆,警方的准备足够充分,但结果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任悠然看着林凯回忆起这起案件时眉间的沉痛,忍不住问:“所以最后还是失败了?”
林凯叹了口气,道:“是。绑匪根本就没去约好的地点。”
徐鸿当时到达洪城湾码头之后,绑匪立刻联系了他,告诉他临时换交易地点,让他半小时内开到西郊山高架桥上,然后拐到西山道出口。
这次绑匪没有明确告诉他交易地点,只让他按照指示这么开。徐鸿没有办法,没救出女儿之前他必须按照绑匪说得做。
于是他立刻开车离开洪城湾码头。
“当时埋伏在洪城湾码头附近的警察全部傻眼,而且目标还没有给出具体的地点,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提前去埋伏了,只能靠跟着徐鸿的那些车。”
半小时后,徐鸿下了西郊山高架,上西山道出口。西山道有很长的一段盘山路,一侧是山壁一侧是山崖,山崖中全都是极易隐藏的树林。
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前面路灯下的紧急停车区,把装着钱的箱子从停车区那扔到下面去!扔完之后我会打电话告诉你女儿在哪儿。”
“我女儿……”
电话又断了。
“艹!”徐鸿暴躁的拍了下方向盘,但现在他只能按照绑匪说的做。
到了绑匪所说的紧急停车区,徐鸿下车把装在后备箱里的箱子搬了出来。他按照绑匪的要求,把箱子全部顺着山崖扔了下去,也不管它们的结果如何,更顾不上管绑匪为什么这么做。
在他扔完最后一个箱子之后,电话再次响起。
“继续往前开,二十个路灯之后会在紧急停车区看到一辆黑色的车,车钥匙就在门上,你女儿在里面。”
徐鸿立刻上车,往绑匪说的地方去。而跟在他后面尾随着的便衣警车犹豫了一下,派了一个人下车去查扔下去的箱子的下落,剩下的则继续跟着徐鸿。
按照绑匪所说,徐鸿在十个路灯的地方看到了黑色车,他把车停在路边,冲下车就跑了过去。
月月!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徐鸿离那辆车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马上就要见到女儿的喜悦让他差点儿掉下眼泪。
只是——
“轰!”
那辆近在咫尺的车在徐鸿眼前顷刻间爆炸,黑色的浓烟腾空而起,火光从摇晃的轿车里喷射而出。
“不!!!!”
徐鸿惨叫一声,不顾爆炸和火势要冲到那辆车旁边去。
“徐先生!危险!”跟过来的林凯一把抓住徐鸿,用力把他往后拖拽!
“放开我!放开我!月月!”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爆炸?!
下一秒,徐鸿再次接到了绑匪的电话:“钱我拿到了。但是你居然敢报警,我必须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面对绑匪的话,绝望和愤怒在徐鸿心底翻起惊涛骇浪,他回身一把抓住林凯的衣领,通红着一双眼睛,怒道:“是你们!是你们出了错!一定是你们!”
“你们警察做了什么?!为什么绑匪会知道你们介入了调查?!为什么?!”
徐鸿悲痛欲绝,拽着林凯衣领的手缓缓脱离,43岁的成功男人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徐家的往事终于写完了
PS:今天没有二更,明后天周末,两天肥章
PPS:今天整理后面的细纲,真正感受到快要完结的气息,下月能写完
第145章 灰烬 18
“我当时恰好在跟着徐鸿的车上。”林凯闭着眼睛叹气道:“亲眼看到那辆车爆炸。说实话,徐鸿崩溃绝望的哭声现在还时不时在我耳边重现……”
到了现在,燕归她们已经明白徐家人的心结在哪里。因为徐星月被绑匪撕票,绑匪在电话里说明自己知道了警方的介入,一怒之下才撕票的。徐家人认定警方的部署出了纰漏,一定是警方的重大失误才导致绑匪撕票。
燕归问:“徐星月真的在那辆车里?”
林凯点头道:“真的,车里有一具小孩的尸体。因为尸体烧的很严重,当时我们的法医提取了牙齿和骨骼DNA,跟徐鸿的做过比对,结果显示死者和徐鸿具有近亲缘关系,可以判定是父女。”
“那后续的调查呢?虽然绑匪撕票了,但之后的调查还是可以继续吧?”任悠然这样问。
林凯道:“是的,调查还再继续。我们警方非常理解徐家人的悲痛心情,但为了将绑匪绳之以法,找出害死徐星月的凶手,我们希望他们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徐鸿一家那之后确实还在配合警方的工作,但他们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冷淡,面对警方时也经常恶语相向、不留情面。
“那之后这个案件还是由我继续负责,但也因此,跟徐家人的沟通一度陷入困境。徐鸿自不必说,徐星月刚死的时候,徐太太柳敏整日以泪洗面,看到我们警方就大哭大闹……”
林凯重重叹了口气,扯了一下领子,看得出他因为这场回忆十分焦虑。
任悠然说:“他们应该是把怒火全部转移到了你们身上……但是……”
真凶一日没有找到,他们的悲伤和愤怒就无处发泄,而在他们眼里间接造成女儿被害的无能警察,就成了宣泄怒火的靶子。但是任悠然有些怀疑,徐家人对警方的恨真的只是迁怒么?在这个案子里,警方真的没有过错么?
“这个案子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徐星月死后,我们立刻进行了尸检和现场勘查,还有西山山道的全面搜索,在徐鸿扔下赎金的山崖下面找到了箱子撞击的痕迹以及一些掉落的钱币,还有绑匪在这里曾经停留过的痕迹。”
“大概半个月后,我们找到了绑匪,但是这名绑匪当时已经死了。”
燕归抬眼看他,问:“被人灭口了?”
“很有可能。他虽然死于割腕,但胃内容物检测出了大量的安眠药,应该是昏睡过去之后被人割开了动脉。而且在他家里也没有找到徐鸿交出去的那些赎金,于是得出结论至少有两名绑匪,因为分赃不均主犯把从犯杀了。”
“这之后我们就开始排查这个人的人际关系,但是很遗憾,一直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到了这里,燕归出声问:“林队,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当时去徐家的两名刑警,包括您在内,没有接受过调查吗?”
她这话问得非常直白,但没有人觉得她问错了,任悠然和顾以羡同时抬眼看向林凯,眼中皆满满的探询。
林凯苦笑道:“当然查过!因为我们调查发现,跟徐鸿联系的一直是那个被灭口的绑匪,这一点十分重要,绑匪之所以需要找人合作,就是因为他需要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主谋应该是在同一时间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且他非常清楚徐鸿报警了,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大概率就是当时在徐鸿家里的两名刑警。”
“我们两人当时都因此接受了调查,专案组也拿着我们的照片去找徐星月的班主任老师问过,毕竟她当时跟绑匪见过面。但老师说她不记得绑匪的具体长相了,看了照片也认不出来。”
顾以羡问:“那那个老师调查过么?还有一种可能,这老师就是那个主谋,她带走了徐星月,交给共犯,然后留在学校等着徐鸿夫妇来接孩子,再在他们面前演一出徐星月被某位“叔叔”带走的戏码。”
“这个我们当然也考虑过,但是后来深入调查了班主任的行踪,她案发当天跟同事一起逛街,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也找不出她和共犯之间的联系,于是又是没有证据的假设。”
燕归三人面面相觑,这案子的后续基本已经可以猜到了。共犯已死,主犯迟迟找不到,先期投入的警力会慢慢被抽调回去,时间久了,还搁在这个案子上的资源和警力便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就成了悬案。
林凯说:“对我的调查结束之后,这个案子的专案组也已经重组,不再是我负责。但是我后来偶尔会去徐家拜访,想看看他们的近况。只是他们越来越不欢迎我,渐渐的我也就不去了,他们家后来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这个案子是我从警以来扎在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都拔不出来。”
他对徐家一家人有愧疚,后来也期盼着案件能有新的进展,但直到追诉期过了,这个案子都还一直是悬案。
林凯最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年前只有13岁的徐星奕,会因为这个案子对警方怀恨在心,甚至对警方的亲人爱人痛下杀手。
“那第一个被害人是谁?她是谁的亲戚吗?”林凯突然想到了俞丽芬。
燕归这时候开口,不答反问:“我想问一下,当时跟林队一起去徐家的另外一个侦查员叫什么名字?”
林凯怔了怔,道:“俞镇远。”
燕归眸色渐深,任悠然和顾以羡也是吃了一惊,这个名字她们都眼熟,不久前刚刚见过。
林凯注意到了她们的反应,问:“怎么了?”
任悠然在自己的电脑上调出第一个被害人俞丽芬的档案,在她的履历上找到了直系亲属那一栏,递给林凯看。
“俞丽芬的父亲,叫俞镇远,而且已故。”
林凯倏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清俞丽芬父亲的名字,问:“俞镇远?这……”
任悠然问:“当年调查俞镇远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林凯回忆了一下,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那时候是离异单身,好像是自己抚养一个女儿的样子。专案组对他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但是没有查出特别的地方,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跟案子有牵扯,于是就放弃了。不过我记得有一点,好像是半年之后吧,他就辞职离开了刑警队,具体原因不知道,我也问过他,他说要带着女儿搬家,以后不在滨河了。”
“听着有点儿像是畏罪潜逃呢。”顾以羡撑着下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