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里还是一个“法制不健全”的社会,百姓的生命贱如草芥,还有诸多不平等……
可想着想着,云安心中另一个微弱的声音随之传来,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她问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呢?林不羡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我要是留下来的话……
云安陷入了沉思,平心而论,这个时空也并非一点优点都没有,至少这里很简单,自己可以远离纷扰,没有网络暴力,不用担心隐私泄露,通讯不发达也并非纯粹的坏事。
云安不禁回忆起:自己刚从时光岛出来回家的时候,那场面简直终身难忘。
虽然……云安相信,有了这次时光旅行的成功,未来会有更多的时空旅人,但自己回到蓝星以后,经历一些不安宁的日子是难免的,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研究对象,“隔离”一段时间。
云安心中的天平摇摆了一阵,还是回归到了最初的想法:蓝星是自己的家,自己一切的社会关系都在那里,自己是要回去的。
不过,云安很想知道,林不羡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个提议。
云安打量着林不羡,后者同样不好过,云安的沉默在林不羡看来已经算作是一种回答。
“亦溪……”
林不羡摇了摇头,打断了云安的话,说道:“你别说。”
“可我……”
“没有可是,你不要说,就当我什么都没有问过,好不好?”
云安沉默了一阵,轻叹一声,“嗯”了一声。
……
另一边,钟萧廷离开林府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且不说林不羡是不是染了恶疾,但这晕倒的时机未免也太“恰到好处”了吧?偏偏挑在自己已经铺平垫稳,准备引入正题的当口,晕了过去。
钟萧廷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提前退场,但他到底不是笨人,况且他已经在尚书府那边拍着胸脯保证过,尚书大人也答应了,事成之后就把他引荐给“太子”殿下,到时候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自己的前程荣辱可就看这一朝了。
钟萧廷有些不安,他决定过两日再亲自到林府探探虚实,林不羡总不能一直病着吧?
如果……看出林府有意推搪,钟萧廷也是不怕的,区区商贾之家,即便眼下他的官位不高,只要有靠山在,有诸多办法让林府承受后果。
而远在洛城另一头的知府府,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来人是宁王府鲜有露面的一位幕僚,那幕僚却不走正门,从后门取出一物递给家丁,不消片刻,幕僚就被请进了府内。
宁王府幕僚被引到书房,李青山亲自接待,待二人坐定后,李青山从袖口取出之前的信物,问道:“敢问阁下,是宁王府的哪一位?”
宁王府的幕僚拱了拱手,回道:“小人姓萧,名坚,字长道,乃宁王殿下府中一席幕僚,奉宁王殿下之命,来给李大人送一封口信儿。”
“哦,原来是王府幕僚,殿下有何话要带?”
“几日前,宁王殿下收到圣旨,召宁王殿下即刻启程入宫面圣,临行前,殿下将在下唤至书房,殿下说:旨意如此急切,定是内廷出了变故,结合之前听到的一些消息,殿下推测,太子殿下恐怕是不成了。”
听到萧坚的话,李青山面色大变,险些坐不稳。
萧坚又继续说道:“宁王殿下命小人传来口信儿,时局变幻莫测,望大人珍重。”
李青山抬起手,用广袖擦了擦额头,面前的这位幕僚李青山从未见过,虽然宁王信物不会有假,但防备一番总是好的。
李青山故作惊疑,说道:“太子殿下春秋大好,宁王殿下怎能如此推断?况且本官身处洛城多年,早已远离京城,能在这里造福一方百姓,已是心满意足,再无贪恋。”
李青山说完,仔细观察着萧坚的神情,见对方只是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并无表露,但再开口说的话,便没有之前那般平和了。
萧坚说道:“殿下既然派在下前来,自然有殿下的用意。贵府与宁王一脉同气连枝,此等大事,又岂容有半分差错?即便李大人丹心一片,不想打算,也别忘了贵府的二位公子还在京城做官,难道大人也不替两位公子打算打算吗?”
李青山沉默片刻,大致相信了萧坚的身份,他沉吟道:“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殿下只说了这么多,旁的不曾吩咐。”
“说来惭愧,老夫久居洛城,消息闭塞,既然阁下适才也说,李府与宁王府同气连枝,就劳烦阁下点拨一二,也好让老夫有个方向。”
萧坚又是一笑,几乎没有思考便答道:“太子这一薨,陛下便再无嫡子。其余皇子皆是庶出,中宫无亲子,虽然过继了皇子,但八皇子的生母出身低微,眼下贵妃娘娘膝下孕有三位皇子,其中两位已经成年,二皇子又是诸多皇子中最年长者,贵妃一派,看起来风头正劲。不过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本朝曾有过外戚乱政之事,不过百年光影,相信陛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贵妃娘娘虽然出身尊贵,可母家势力太大,三代之中已有数位位极人臣……这一点连在下都能想到,陛下自然也不会忽略。陛下膝下皇子众多,特别是几位齿序行末的小殿下们,各个天资聪颖。陛下龙体康泰,大可慢慢等待这几位皇子长大成年,再做定夺。”
李青山点了点头,萧坚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太子乃国本,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坐不住跳出来,请陛下将册立新太子之事提上议程。据在下所知,二皇子眼下的呼声最高,威望也盛,又有几次组织赈灾的威望在,他的赢面依然最大,可是……他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李青山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废黜太子亦是燕国的“惯例”,当今的圣上就是前朝的第三任太子,如果陛下也效仿前朝……那这金龙宝座最后花落谁家还真是个未知数。
萧坚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啊,李大人,你还要是掂量清楚了,保重。”
“多谢,老夫明白了,请转告宁王殿下,李府一脉会慎重行事的。”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阁下请留步,远道而来还是休息一日再走吧。”
“多谢李大人美意,只是在下还有要事,耽误不得。”
……
送走了萧坚,李青山独坐书房思考了半个时辰,然后裁了两张信纸,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家书,派了两名家丁快马送往京城。
信是写给李青山在京城做官的两个儿子的,李青山的长子在户部任职,这是李青山最担心的,世人皆知户部尚书乃贵妃一派,李青山很担心自己的儿子被迫站队,小儿子在一家清水衙门,倒是不必担心。但只叫回长子,定会惹人猜忌,在信中,李青山称自己染了恶疾,恐时日无多,命两个儿子速速归家,见父亲“最后一面。”
夺嫡之事万般凶险,就连身处权力中心的宁王殿下都不敢押宝,李青山就更不敢了。
他思索再三,总算是想到了一条良策,也是最合理的避开祸事的借口。
家丁送走家书后,李青山又写了一封文书,书上说:自己近日倍感不适,需卧床治疗一段时日,无力主持府衙大事,现将府衙诸事交给……
李青山想了想,写下了钟萧廷的名字。
此一时彼一时,从前李青山处处提防着钟萧廷,但如今太子薨逝,贵妃一派风头正劲,李青山不敢违背宁王的意思,但他也并非甘做棋子之辈,即便不能站队,也要适当释放出一些善意。
把府衙大权暂时交给身为洛城同知的钟萧廷,户部尚书的女婿,合理合法。
此计一石三鸟,一来不违背宁王的意思,二来也避免被迫站队的危机,三来又心照不宣地向尚书府,贵妃一脉释放了足够的善意。
日后,即便贵妃一脉不成了,也牵连不到自己。万一成事,有了这件事,李府也不至于被“清算”。
李青山很满意自己的部署,待墨迹干透,命人送到府衙交给师爷,盖上大印发出去。
当天夜里,钟萧廷便收到了府衙的文书,看完上面的内容后,钟萧廷冷笑一声,目光阴桀,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少了李青山这个与林府交好的顶头上司,何患大事不成?
第94章 何不双修
提前得到太子薨逝的消息,已经令林家父女十分不安了,如此天机,先一步洞察对林府这种身份的人而言绝非好事,既然知道了有些事情不忌讳也不行,林威回到自己的院落后,便侧面叮嘱林夫人这几日不要出门,好生待在府中。
夫妻数十载,早就生成了独特的默契,林夫人什么都没有问,并且命家丁推掉了三日后的一场夫人间的茶话会。
大费周章赎回的那些个姑娘们,一时间也成了烫手的山芋,云安倍感头痛。
国丧守制这一块的规矩云安还是清楚的,在皇帝颁布的守制期内,民间一起娱乐活动全部停止,百姓皆穿素服,嫁娶之事也要延期,包括夫妻也要分房睡,若是在守制期结束后,哪家诞下孩儿,去上户籍的时候,官府还要派人来核算受孕的日子,若是发现是在守制期内受孕,全家人都要被治罪。
云安给姑娘们置办的外宅,外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作何用途,为了安全考虑,云安短期内是不能再在外宅露面了,这样下来云安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一边是变数环生的现实,一边是所剩无几的回归期限,云安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还有林不羡那个请云安留下来的画面,时常会在云安的脑海里闪过。
这件事,就像是闯入云安心中的一只小猫咪,到处躲藏,不得寻见。
云安好想和林不羡谈谈这件事,她想从林不羡的口中知道更多“论证”,比如说:林不羡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林不羡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林不羡让自己留下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林不羡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们不过是名义夫妻,自己留下来了又能如何?
可惜,云安觉得:林不羡好像只是一时冲动,并没有和自己深度讨论此事的想法。
这只“误闯”的猫儿调皮的很,总是在屋主觉得它已经悄悄离去的时候,若无其事地跑出来调皮一番,待到屋主去追,它便又灵敏地逃走,躲在触之不及的角落里。
令人无可奈何,偏又时常惦念。
作为一个并非对感情一无所知的现代人,对于林不羡的挽留,云安也有自己的一番猜测,只是这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云安不敢深想。
暂且不论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有多么严酷,就从思想层面上来说……林不羡懂吗?
而且,万一是自己会错了意,那又多么难为情?
可除此之外,云安实在想不到林不羡让自己留下的理由,自己和她现在这种关系,自己的“男子”身份……如果不是她喜欢上了自己,她又何必把一个麻烦隐患放在身边呢?
……
林不羡会喜欢上自己?
光是想到这里,云安便辗转反侧,心脏砰砰直跳。
如此出身,如此美丽,如此才情的女子,会喜欢上像自己这样的人吗?云安有些忐忑,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隐隐的,如同猫爪挠过般的难耐。
今夜,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夜,好在云安和林不羡分居了,她现在住在厢房里,不然云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一夜。
……
如此又过了两天,这两天云安为了合理地“躲开”林不羡,晨起请完安,吃过饭就匆匆往后院去,找玄一大师喝茶,论道。
通过相处,云安发现玄一不仅有思想而且很博学,上至天文地理,阴阳五行,下至医理算数茶道,就连木匠活玄一大师都会一些。
院子里新添的几件竹制的桌椅,板凳都出自玄一大师之手。
云安会下一些围棋,这个时空也有围棋,和蓝星的规则是一样的,为了消磨时间,云安邀请玄一下棋,后者欣然应允。
檀香袅袅,西风扫过竹林,竹梢摇摆之间,发出阵阵脆响。
三十手过后,云安的落子明显慢了下来,玄一随口说道:“云施主有心事?”
或许是玄一对云安的真实身份守口如瓶,云安在这里比外面轻松很多,听到玄一如此问,云安笑道:“有那么明显吗?”
“云施主心胸宽广,倒不至于藏不住这点波澜。旁人大抵是看不出来的,只是这棋道如人,云施主落子时常有犹疑,想必此时心中也遇到了令施主举棋不定的事情了吧?”
云安索性将夹在指尖的黑子丢回到棋盒里,叹了一声,问道:“道长平时也会有烦心事吗?”
“这是自然,贫道虽然曾经身处山门之中,也并非全然与世隔绝。”
“那道长是如何克服这些烦恼的?”
“曾经会到后山去闭关,或行走于市井之内,看看这芸芸众生,或有感悟。如今……我选择直面烦恼,想办法解决它。”
“那道长现在的烦恼是什么呢?”
玄一微微一笑,看着云安说道:“贫道自幼便入了玄门,历至今时今日,已许久没有烦恼绕心,前阵子得施主点化,贫道幡然醒悟,亦成了我心中的烦恼,贫道这一法门,后继无人。”
云安摆了摆手,答道:“道长抬爱了,‘点化’二字是万万谈不上的,不过这件事啊……我也帮不上忙。”
玄一笑而不语,随后又问道:“那云施主的烦恼,又是什么呢?”
云安看着玄一,心想:在这个时代,玄一是目前唯一能理解自己,倾听自己苦恼的人了吧。
不过云安还是想确认一下,玄一是否是真正的同类,于是问道。
“道长,我想问问你上次说的‘同性双修’是怎么个原理?”
“是同极双修。”玄一纠正道。
“对,就是这个。”
“施主觉得应该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