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一旁的杜仲还笑道:“山中有不少猛兽出没,可商旅们宁愿在野兽口中拼死活,也不愿意在这条路上‘碰运气’,时间长了这条路也有了个诨名,叫:不归路。”
云安好奇问道:“官府不管吗?”
杜仲笑了一阵,说道:“云公子可知这崇山岭有多少座山?那些贼寨大多依傍险要地形易守难攻,有些大寨子还发展出了一些守城器械,官府想要攻克这些山寨,至少要派出五倍以上的兵力,还要带上攻城用的云梯才有可能攻破。”
胡黎说道:“是呢,这崇山岭中的贼寨之间有着特殊的默契,平日里大多井水不犯河水,但只要碰到官府围剿山寨之事,临近的山寨一定会出手帮衬。所以啊,这崇山岭两边的镖局,谁要是想在坐上大镖头的位置,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能带着镖物安然无恙地走过这条崇山岭。有命回,便能做的大镖头的位置了。”
听到这里,云安稍加思索后笑了起来,说道:“如果只是这个要求,还真挺有意思的。”
杜仲和胡黎齐问趣在何处,云安答道:“只要和这条路上的山贼打好关系不就行了?而且,我要是崇山岭贼窝的大当家,我完全可以派个心腹属下到山下去应聘大镖头,岂不是甲乙通吃?”
听到云安如此说,胡黎和杜仲对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
寒风呼啸,卷起层层雪。云安勒住缰绳,立于马上。
前面就是“不归路”的路口了,入口飞雪弥漫,风刮过山口,回响出特殊的呼啸声。
云安有些犹豫,没了来时的御赐令旗,孤身一人走这条路云安的心里难免有些发憷。
这条路是回到洛城最近的路,要是选择爬山绕过,过年之前肯定回不去,而且还要下马徒步,甚至拉着马儿上山,脚上的这双靴子用不了多久就得湿透。
分析一番后,云安还是决定踏上这条“不归路”。她已经答应了林不羡要陪她一起过年,估么着家书已经送到了……云安不想失信于林不羡。
再说,她都把自己打扮成这番模样了,要是那些强盗还能看上眼,那就太丧心病狂了。
云安取出一把匕首踹到怀里,还拿出一面护心镜贴身放好。
“驾!”
马儿嘶鸣一声,晃了晃头,扬起蹄子飞奔起来,转瞬间云安便消失在了雪雾中。
……
云安打开了超清摄像头,这样她可以无视风雪环境,看到很远之外的东西,也可以更好地规避危险。
这种天气下,穿过崇山岭少说也要三天,第一天还算相安无事,路只有一条云安也不怕迷路,行至深夜才停下,栓好马儿云安便钻到睡袋里,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喂了马儿吃了些草料,继续赶路。
走到中午时,云安心头一沉……
因为,她透过超清摄像头看到了远处的异样,大概一箭之地以外,在路边的松树上捕捉到了异常——路两旁,连续的几颗松树透出了大片的绿意,
这条路的两边松树随处可见,但由于连日降雪树冠上积了一层雪,白皑皑的。
可远处路边的那几颗松树的树冠上,积雪少的可怜……
云安数了数,足有十多棵且连成排,分布在道路两旁。
零星一两棵树是这个样子还情有可原,眼前的情况大概率是有人爬上了树,并且藏在了树冠里,为了看的更远故意抖掉了树冠上的雪。
看来……前面路两边的树林里,藏了不少强盗。
云安叹了一声,空间里是带了一些冷兵器,但同时应对多人的作用不大,而且拿出兵器说不定会激起强盗们的仗势欺人的念头。
云安将匕首藏在了马鞍之下,翻身下马的时候顺势就能攥在手里。
只要对方没有炸弹,箭矢这种远程兵器,云安还是有把握冲出一条生路的。
毕竟时光岛的教练们是按照穿越到战乱年代的标准训练的每一个候选人,云安将教练传授的战斗要领,快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夹马肚继续向前。
树丛中传出一声低呼:“有人来了!”
“是什么人?”
“离得远,还瞧不太真切,待走近了我再看看。”
……
“二当家,是个瘦狗!”
“啧,晦气。”
强盗口中的“瘦狗”是山贼之间的黑话,“胖”“瘦”对应的是富人和穷人,而“狗”对应的是孤身一人且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人。
“猪”说的是有帮手但看起来都不是高手的人。
“熊”说的是随从或者帮手看起来很有精干,不好对付的人。
“狼”说的也是孤身一人,但这个人看起来很彪悍,且带了兵器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的存在,分别是“硬虎”和“软虎”,软虎说的是有朝廷令旗或者地方令旗的令使,车马,官轿、却没有太多的辎重,对待“软虎”整个崇山岭的山寨都是勒令不准打主意的,抢不到什么油水还会得罪朝廷,得不偿失。
比如来时候玄一道长马车上插了令旗,却没有太多东西,那就是“软虎。”
“硬虎”专指有官兵沿途护送的粮饷,供银、赋税……比如护送岁入的车队。
“二当家,怎么着?”
“放他过去,肥肉就快来了。”
“是!咦……这只‘狗’好像不算太瘦,那匹马看起来不错。膘肥体壮的,能卖几个银子。”
“没出息!不要暴露行踪,等下去。”
“二当家,这点油水当然入不了您的眼,可咱们都在这儿蹲了几天了,到现在还没‘开张’呢,不如就先用这货讨个喜,说不定硬虎就来了呢?也给兄弟们提提气,再说,平常人家能有头驴就不错了,依我看呐,他身上或许还有肥货。”
被唤做“二当家”的男子沉默一阵,松口道:“别见红,敲个闷子,捆好了丢在路边,冻死了事。若是留下痕迹让硬虎起了疑,小心你的皮!”
“是是是,小的明白。不过是一只瘦狗,小的一个人就能料理了。”
那强盗的双眼放光,抱着树干滑下,依旧躲在树后,无声地从怀中掏出套马索,一头捏在手里,摇晃起来。
这山贼名唤李二,从前是给马场老板放马的,练就了一手套马索的本事,后来欠了赌债,被债主逼的没办法,索性偷卖了马儿,跑到崇山岭来落了草。
李二之所以说话有些分量,也是因为这一手套马的功夫,打劫往来客商从未失手。
殊不知,李二的动作虽然隐秘,却被云安的高清摄像头拍的一清二楚,云安心头一沉:没想到这帮强盗连贫穷百姓都不放过。
云安也想过立刻掉头逃走,可这就等于告诉那些强盗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们,势必要杀自己灭口。万一他们配有火药后果不堪设想……
云安从马鞍下面掏出了匕首攥在手里,用披风盖住,单手捏着缰绳,心口砰砰直跳。
“为什么不给我带一把现代武器保命呢?”云安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了这个念头,自己拍摄的视频是宝贵的研究资料不是么?陈桥兵变可是战乱时代啊……万一自己死在这儿,不是什么都没了吗?第一个志愿者有去无回,难道不会给实验室造成巨大的舆论损失吗?
就算是怕子弹留在这个空间造成蝴蝶效应,那木头子弹,橡胶子弹,可降解子弹,对实验室来说是什么难事吗?
这个念头和抱怨在云安的脑海中稍纵即逝,她没有时间去深思了,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强盗藏匿的地带。
“驾!”云安一夹马肚,心下一横,决定冲过去。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从旁边飞出一物,稳稳地套在了云安骑的那只马的脖子上。
马儿受惊扬起前蹄,李二也是个有经验的,绕着树跑了一圈,将套马索的另一头缠在了树上,急速打了一个挣脱不开的十字结。
“哈哈哈!”李二提着刀从树后跑了出来,马儿惊恐地挪腾着,可却怎么都挣不开李二这条特制的套马索……反而将绳扣越弄越紧。
云安一边控制着身体的平衡,还要尽力控制马儿以免马儿摔倒,眼看着强盗离自己越来越近,两旁的树林里也探出了一些身影,显然是见同伙得手,准备看个热闹。
第114章 云安归来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林府的礼物已经堆积如山,旗下各地的掌柜也入过府门,带上账本和现银或者银票给主家拜过年,纷纷离去了。
今年不同于往年,林四小姐称病不出,所有事宜都是林威主持的,他的年岁毕竟不轻了,再加上逍遥自在过了三年好日子,强撑着把林府的门面支撑了这么些时日,各地掌柜们前脚离开,林威后脚就病倒了。
大夫诊断说:是因为操劳过度,好好休息一段时日自会痊愈。
之后大夫又将林夫人请了出去,对林夫人说:为长远计,并不建议林威如此操劳,长此以往会折损林威的寿数。
林夫人听完,自是忧心忡忡,她还不知道林威秘密送走刘姨娘的真相,甚至还因为自家夫君能打发了这个“狐媚子”而感到高兴。
林夫人也知道自家女儿擅自捐出“一纲”的岁入行为莽撞,把自家夫君给气到了,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过了这么久,老爷该消气了,年关将至自己也该出面劝劝了,毕竟这南林府虽大,却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不是?
林夫人亲自到厨房去给林威熬了一碗参汤,端到床前,放下参汤扶起林威,将参汤递了过去,说道:“老爷,这是妾身亲手熬的,趁热喝了吧。”
林威却迟疑良久,长叹一声将参汤放到了一旁,自顾自地说道:“没想到啊,我竟也走到日暮西山的时候了。”
林夫人心疼地说道:“老爷这是哪里话?要怪只能怪咱们府中产业太多,就算是请个年轻力壮的来主持,怕是也要累到起不来呢。老爷礼贤下士,对入府的那些个掌柜每一位都亲自召见,悉心叮嘱,才会这样的。”
听到林夫人如是说,林威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些,说道:“是啊,这是先祖留下的规矩,一人之力毕竟有限,林府能有今日全靠各地掌柜把铺子当成自家产业去经营,有些远道的,一年到头只来这一次,我又怎能连面都不露,白白寒了他们的心呢?”
林夫人一边为林威捶腿,一边轻声说道:“好在忙过了这一阵,一直到上元节都能歇歇。后日就是除夕了,老爷……是不是也该把咱们的女儿放出来了?”
林威冷哼一声,似余怒未散,愤然道:“创业不易,守家难。要是再由她这么败下去,家底早晚要空!”
“老爷息怒,羡儿从来都是个稳妥的孩子,这次的事情虽然莽撞了些,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形势所迫也不得不……再有两天就过年了,除夕开祠祭祖,若是咱们的女儿也不出现,你让下面分家的那些人怎么想?老爷难道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逼迫咱们从旁支过继一个顶梁撑柱的?咱们可就这一个女儿啊……老爷如何忍心?”
林威的表情有些古怪,却一闪而过并没有被林夫人捕捉了去,他暗自思索一番,此时的确不易让分家人再翻出什么风浪来,便抬手拍了拍林夫人的手背,无奈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呢?我亲自悉心教导了女儿这么多年,又怎能不心疼?只是这林府如今虽然是咱们一脉掌管大权,分家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羡儿这次太莽撞啦,我先重罚了她,也好让分家的那些人见了面以后少说两句。”
“那,除夕……”
“算了算了,既然夫人都开了尊口,这次就算了,你晚些到她小院去走一趟,告诉她准备好两日后开祠祭祖的衣裳。”
“是,妾身教导无方,多谢老爷海量。”
林威笑了笑,转而又问道:“云安有消息了吗?”
林夫人脸上的笑容被愁容所代替,叹道:“派出去好几拨人了,陆路水路沿途寻找着呢,可却没什么信儿传回来……哎,安儿这孩子啊,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身份么?老爷,你说安儿他会不会……”
“夫人勿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过几日自己就回来了。他又不是什么高门府第出身的公子哥儿,当了那么多年乞丐,各地流窜,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床头小几上的参汤摇曳,倒映出林夫人的愁容。
……
林四小姐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自从接到了云来客栈掌柜的飞鸽传书以后,林不羡就在没合过眼,三日前林威派人将飞鸽传书送了过来,如今林四不再掌握府内事宜,这封书信自然也落不到她的手上。
好在林威虽然和自己的女儿离了心,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从中作梗,立刻下令府内镖局派出最得力的人手沿陆路,水路,往京城的方向全面搜索云安的踪迹。
就算是这样,林不羡还是觉得不够,她甚至想动用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派那些个探子也一并出去寻找云安。
可是,密谈外桩之事万分辛秘,唯一的中间人瑞儿又偏偏不在,林不羡虽也能调动那些人,可那这样势必会被自家父亲察觉。
这是林不羡的最后一张底牌了,要是被林威察觉,以后她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了。
林不羡又将目光投向了由仪,这个和瑞儿一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女,只是……她真的可靠吗?
林不羡并不怀疑由仪对自己的忠心,只是相比于瑞儿,由仪的心思太浅,藏不住事儿,嘴巴又快。
一夜未合眼的林不羡第二天早上嘴边就冒出了几个火泡,由仪见了,端来一碗百合粥,心疼地劝道:“小姐,您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您看您的嘴边……喝一碗百合粥清清火吧?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端下去吧,没有胃口。”
“可是……小姐若是不吃,夫人也该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