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吵。”
“你放我下来!”林不羡又急又羞,心道:这哪里是女子的行径,分明是混世魔王!还有比她更粗暴无赖的吗?
“我昨天也没睡好,早上还没吃饭,没力气,你乱蹬腿儿我万一抱不住你,摔了可别怪我。到时候娘亲必定问起,我就说你是从我肩膀上乱动摔下去的,到时候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作何感想。”
林不羡只觉所有气血都往头顶集中,也不是被空的,还是被气的,好在云安话是奏效了,林不羡不敢再动了。
云安还是有分寸的,只是将林不羡扛出了祠堂的院子,刚一踏出月亮门就把人放了下来,此地鲜有人来,她们二人顽闹一番也就罢了。要是真把林不羡就这样扛回去,云安也没有那个胆量,而且她也舍不得林不羡被人笑话,达到目的就行了。
云安放下林不羡,后者的脸红到要滴出血来,云安却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有些得意地说道:“你爹的命令已经违背了,不如回去睡觉,你要是非得回去跪着,那我可就真要把你扛回房间了啊。”
“别……”
“嗯?”
“我回去。”终是林四败下阵来,云安为林不羡正了正披在她身上的,属于云安的外衫:“走吧,先回去睡觉,其余的交给我。”
“好。”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并没有交流,云安将林不羡送回了房间,倒了杯热水看着林不羡喝了,又服侍她宽衣躺下。云安坐到床边替林不羡拉了拉被子,柔声道:“你安心睡,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嗯。”
云安抬手摸了摸林不羡的额头,见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才放下心来,她刚才抱林不羡的时候,感觉这个人莫不是冻透了吧?这么冷。
云安放轻步子出了房间,关上门,云安的表情变了。
她匆匆回了祠堂,就守在院子里,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随着时间的流逝,云安的心也越来越硬了。
她倒要看看身为人父的林威究竟有多狠的心肠,云安不时会看一看计时器上的时间,九点三十七分,林府的管家来了。
管家看到云安,忙上前来,请了安,说了吉祥话:“姑爷,小的奉老爷的命令,接四小姐出祠堂。”
云安负手而立,抬了抬下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令郎是林涛吧?”
“正是犬子。”
“我知道的,服侍在我身边的,父亲送给我的那位。”
“能服侍姑爷,是犬子的福分。”
“娘子她身体不适,我已经把人接回去了,等在这儿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免得扑空。”
“这……”
“我娘子身子孱弱,听说我去京城的那会儿还病了一场,我只听我家娘子说父亲罚她跪了祠堂,并没有听说除了罚跪外还有什么别的惩罚,可这祠堂里冰冷刺骨,别说火盆了,底下人连个暖手炉都没有给我家娘子准备,怎么着?是打算冻死她吗?”
管家的脸色微变,告罪道:“是小人糊涂,昨夜府内出了大事,小的一直忙前忙后,疏忽了。还望姑爷恕罪。”
“你有什么大事要忙?你再怎么忙,难道还忙的过父亲吗?”
“小的不敢。”
云安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大年下的,我在这儿等你不是为了问罪,更不是为了刁难你。家和万事兴,您说是吧?”
“姑爷说的是。”
“府内只有我娘子一个嫡女,即便她犯了错,父亲惩罚她,权宜之计也占大半,父亲操劳一夜忘记了,你也不该忘了提醒,这件事怎么回禀……管家可知道?”
“这……”管家面露难色,似在权衡。
云安的眼中划过一丝愠怒,怒道:“不如我陪你走一趟,也不用你告状了,我直接到父亲母亲面前去说道说道,这冻死人的祠堂到底是谁的疏忽,走!”
管家退后几步,抬手拦住了云安,告罪道:“姑爷息怒,不是小的不懂变通,只是四小姐这一路回去,定有其他的下人也看到了,小的实在是为难呀……”
“你是林府的大管家,底下人办事哪一个敢越过你呢?正好趁着这个功夫考教考教你大管家的威信。”
“……小的明白了,姑爷请放心。”
见目的达到,云安的脸色也好看起来,她笑了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说道:“令公子是个人才,我会重用他的。”
……
办完这件事,云安直接回了卧房,她并没有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管家身上,就算管家把这件事告诉林威,云安也有后手,趁着这次机会探一探管家的立场,不算亏。
林不羡是真的累了,睡的很深沉,云安坐在床边注视林不羡良久,暗暗告诉自己:这件事一定不能让林不羡受委屈。
对于林威的决定以及林氏分家的发难,云安觉得于情于法都是站不住脚的,时间紧迫还有两天的时间,云安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云安穿上大氅出了林府,牵着马走出一箭之地,马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礼品。翻身上马,直奔猫儿胡同——李元的住处。
适才,云安在独处的时候将这件事好好捋了一遍,找出了几个突破口。
首先,岁入的银子是在崇山岭不归路上丢的,距离此地数百里,计算追究也该去惩罚护送的官兵,还有负责此事的当地官员。凭什么由商户去二次缴纳,弥补过错?钟萧廷这么做有他的考量,不管是什么,这件事都是站不住脚的。
第二,自己能想到的问题,林威不可能想不清楚,从他对林不羡的态度就知道,即便是林府,一纲银子也不是小数目,那么他为什么会答应钟萧廷无理的要求?
区区一个代理知府,林威背靠正牌知府李青山,他犯得着吗?
最后一点:是云安自己总结出来的,她觉得这件事的突破口在李青山的身上,李青山会坐看钟萧廷做大做强吗?这么好的讨好天子的机会,第一次李青山不便出面,这次呢?
云安决定去找李元,钟萧廷把期限定的这么紧,定是想趁着传开闹大之前弥补损失,不管李青山因何称病,云安都要把李青山搬出来!
来到猫儿胡同,却被老管家告知:李元并不在家,出门去拜访朋友了。
云安倍感头大,她想了一圈,自从李元被赶出家门后,昔日的那些朋友也和他疏远了,世家子弟应该不会邀请他这个弃子去做客,那么李元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本来云安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给李元,一份给李元的哥哥李魁的,云安留下了给李元的那一份,提着剩下的东西直奔城西。
林府的外宅,云安只去过一次,正是原缥缈楼花魁玉纤纤的居所,这宅子是林不羡送给玉纤纤的。
云安打算碰碰运气,到了宅外被家丁拦住了去路,云安拿出林不羡给她的玉佩,问道:“这块玉佩,认识吗?”
“小的见过姑爷。”
“嗯,李三爷在里面吗?”
“一早上过来的,正在里面呢。”
“麻烦你走一趟,进去通传一声,就说云安来访。”
“是。”
大概一刻钟后,家丁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李元。
“空谷兄。”云安对着李元抱了抱拳。
“云兄,恭贺新春,大吉大喜。”
“还真被我猜着了,老伯说你去拜访朋友,我便来这里碰碰运气,你果真在。”
李元哈哈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兄请吧。”
“不请自来,不好吧?”
“欸,云兄何必客气,纤纤姑娘也不是拘泥之人,听说你来,纤纤也很高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带了些薄礼,空谷兄帮我提一些。”
“好说。”
二人一同进了玉纤纤的宅子,无需家丁引领,李元早已轻车熟路了。
云安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元,假装抱怨道:“这份礼物本来是打算送给李二哥的,改日还得再备一份一样的,你可真是……”
云安看似心疼东西,实则是在给李元释放一个信号:她可不是来看玉纤纤的,而是想借李元拜访一下李魁的。毕竟玉纤纤和李元现在的关系到底怎样云安也叫不准,免得被人误会。
李元瞬间领悟了云安的弦外之音,笑了一阵,心情大好。说道:“上次匆忙,等过几天我递了帖子把二哥约出来,正式引荐你们认识,礼物就免了吧,我二哥喜欢看书下棋,林府里要是有什么孤本,棋谱,倒是可以投其所好。”
“可惜我棋艺不精,不然还能和二哥手谈一局。”
……
第124章 暗箱操作
来到正厅,从里面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李元朝云安扬了扬眉,说道:“这首曲子叫‘远客归’,纤纤姑娘心思玲珑,这首曲子是专门欢迎云兄你的。”
“纤纤姑娘,云兄来了。”
琴声渐止,房内传出黄莺般的声音:“快请进来。”
推门而入,房间里暖融融的,一股热气夹杂着熏香的味道沁人心脾,云安深吸一口,赞道:“好生雅致。”
正厅的布置令云安眼前一亮,不同于林府的外部奢华内部简约的风格,宅子交给玉纤纤后,风格也变了。
玉纤纤的正厅正墙并没有悬挂匾额,对联,字画之类常规的东西,而是嵌了几个四方木格,然后在墙前摆放了两个小几,上面摆着花盆,盆里中了些藤蔓植物。
植物生长到墙上,攀爬到木格子里,经过简单的修剪,形成了一副天然的风景画。
正厅左边放了几个架子,上面摆了一些书,还有专门放乐器的地方,玉纤纤正坐在一座古琴后面,笑盈盈地看着云安。
在琴台的右边,又是一个半开放的玄关,后面用木板铺设了类似榻榻米的东西,上面摆了茶台,棋盘。
比起正中间常规待客的位置,这榻榻米更像是会客室。
许是在年里,玉纤纤今日的衣着风格很喜庆,还戴了一方大红色的面纱,云安和玉纤纤对视一眼,只是有些恍惚,心中却不再有任何波澜了。
就像是看到了一位老同学,或者好久不见的朋友一样,虽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没有任何别的念头。
云安主动收回目光,端起手臂行了一个平礼,说道:“来的匆忙,未曾递上‘飞贴’还望纤纤姑娘莫要怪罪。”
“云公子哪里话,云公子是鄙舍的贵客,未曾远迎,还望公子莫要介意才是。”
“你们俩快别客套了,过来喝茶。”
李元放下礼物,大大咧咧地走到茶台那边,脱掉鞋子选了一边趿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云兄快来,纤纤姑娘的茶艺极佳,今日你是有口福了。”
云安对玉纤纤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待玉纤纤在李元对面坐定,云安才脱下鞋子,先是站到李元旁边,抖了抖广袖,又托起衣襟下摆,规整趿坐,并用衣襟下摆盖住了自己的双腿,一双广袖一左一右铺在腿上,标标准准的趿坐礼。
这可是云安在教自己礼仪的那位老先生处习来的,第一次看到老先生示范的时候,云安觉得特别有风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试试。
玉纤纤是云安构建小林府的一张底牌,立威不必非在必要时,也没必要用武力,自己曾经是“乞丐”的事情估计玉纤纤肯定也知道,云安借此告诉玉纤纤和李元,士别三日,自己已非吴下阿蒙。
果然玉纤纤多看了云安几眼,李元直接侧过身子打趣道:“啧啧啧,果然京城是个好地方,云兄如今的举止,说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也不为过。”
“空谷兄谬赞了,不过是学了几日礼仪摆了。”
“瞧瞧,连说话都文绉绉的,你不从仕真是可惜了。”
“你快别打趣我了,也不怕纤纤姑娘笑话。”
玉纤纤收回目光,用竹制的勺子从一旁的竹筒中舀了水,倒在水壶里,将水壶座在了泥炉上。
李元忙说道:“这水可珍贵,是纤纤姑娘收集的无根之水,总共也就这么几桶,我平日里过来都喝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