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第172章

  登上露台之前,云安贴心地拿过头巾把林不羡的头部包裹好,预防有纷飞的柳絮。不过日前刚下了场暴雨,柳絮被雨水清理了好多,云安担心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底下的的路还泛着潮,扬沙天也得到了缓解难得看到蓝天白云,穿着新衣裳的仪仗队,戴着府衙发的高冠,敲锣打鼓从街道下面走过,雍州这边的街道很宽,知府李青山并没有下令“净街”。虽然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但他们并没有影响探花郎的兴致,所有看热闹的百姓都很守规矩,互相拥簇着挤在街道两旁门市的屋檐下,今日的门市掌柜的也很好说话,敞开自己的店铺让城中百姓看热闹,有些书斋,纸笔铺子还会准备些许高粱饴发给围观的人。

  云安目测了下,李元和他的夫人大概要过会儿才能过来。

  旁传来林不羡的声音:“陇地民风彪悍,私塾还没马场驿站多,自本朝开朝以来,整个陇地没有出过名三甲……李三哥哥虽然算不上是雍州土生土长的举子,但能鲜衣怒马带着仪仗回雍州游街,也算是雍州内的第遭了,这件事定会被当地府衙记载到地方志里,盛况空前是理所当然的。”

  “这回空谷能光明正大地回归宗门了,李知府应该会很高兴的。”

  说话间,远远地看到李元穿着袭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在马车后面跟着顶猩红的喜轿,里面坐的定是鄂国公府的嫡长孙女——暮云氏了。

  “来了。”云安抬了抬下巴,林不羡顺着望过去,随着街上锣鼓声渐远,探花郎的仪仗缓缓过来了。

  李元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嘴唇上留起了指宽的胡须,这从前是没有的,大概是成了亲,或是中了举才开始留起来的吧。

  云安打开了隐藏在眼球里的摄像头,虽然她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但探花游街这种珍贵的镜头还是值得保存的。

  在超清摄像头之下,云安将底下的切都看的清二楚,李元的表情更是像被放在放大镜下面样清晰,他的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虽有疲态目光却是清明的,不时朝街道两边拱手行礼,并没有出现云安想象中的那般失魂落魄。

  云安牵着林不羡往后退了步,今日是回馈李元十年寒窗的高光时刻,云安可不想不小心分了李元的心。

  待李元骑着白马走远,云安才拉着林不羡回到原处目送李元远去,直至背景消失在了街角。

  云安和林不羡回到房间,又亲手为林不羡摘下了围巾,端详林不羡没被柳絮沾到,然后将戴出去的围巾直接丢到了水盆里,林不羡又怎能不明白云安对自己的精心呵护?她注视着云安,眼中满是柔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李三哥哥见面?”林不羡问云安。

  “明日或者后天吧,这两日他要忙的事情有很多,我会在拜帖中言明,等他忙完了要事再相见。”

  “如此甚好。”

  云安给李元写了封拜帖,打开空间在里面翻找了番,找出块玉佩提在手里,开门唤道:“周六!”

  几个呼吸后周六出现在了房门口,云安把请帖和玉佩并交给周六,吩咐道:“把这封拜帖送到知府大人府上,连同这块玉佩起转呈给李探花。”

  “是!”周六将拜帖收到怀里,玉佩仔细地攥在手里,拜别云安转身去了。

  “那是什么?”林不羡问。

  “哦……从前空谷送给我的玉佩,算是们之间的信物,如今他的身份不同了,我担心李府的家丁不会把拜帖呈上去,空谷说那块玉佩是他直戴着的,李府的家丁肯定认识,有了它家丁应该不敢怠慢。放在平时……等几天也无妨,只是咱们这回时间紧,玄道长还等着出发,只好拿出那个东西了。”

  ……

  翌日清早,就有李府的家丁找到了客栈,家丁给云安带来了口信儿,李元说:今日午后未时刻,在西风楼二楼,叫‘烧刀子’的雅间,宴请云安。

  云安给家丁拿了包银子,后者先是不肯接,见云安坚持便收了,眉开眼笑地谢过,欢欢喜喜地离开。

  午时刚过,云安换上了林不羡为她挑选的衣裳,到楼下掌柜的处打听了西风楼在哪儿,得知离客栈并不远,便选择了步行。

  来到西风楼门口,掌柜的亲自出门迎接,笑道:“是云大爷吧?快请上二楼。”

  云安好奇问道:“您怎么认识我?”

  “小人虽然听过几件云大爷的事迹,却并未见过您的真容。是早李探花派人过来包了半日的场,来交银子那位特别和小的交代了云爷您的体貌……小的看便对上了。”

  听到掌柜的这么说,云安的心中暖,脑海中闪过了李元第次请自己到七宝楼吃宴席的画面。

  时间真快,晃便已这么久了。

  到了雅间,掌柜的给云安上了几道干果和壶茶,未时刚到就听到阵上楼梯的脚步声,雅间的门被推开,云安起身……

  数月不见的朋友四目相对,双双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李元今日穿着身便服连象征着士族身份的“丝绶”都没有戴,笑够了才朝云安行了个拱手礼:“云兄,别来无恙。”

  “空谷,恭贺你金榜题名。”

  简单的个寒暄,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二人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李元又笑了起来,直道“同喜”。

  亦如在洛城时的相聚,隐约还多了几分亲密。

  二人先点了菜,并让小二顺便把干果端走,只留了壶茶水。

  云安把裱好卷轴递给李元:“送你的。”

  李元当场解开,看到里面的内容眼前亮,念诵了遍,脸上也流露出丝感动,赞道:“果然是云兄的手笔,好个‘片冰心在玉壶’,我李元能得云兄这样的知己,此生无憾了。”

  “你喜欢就好,你金榜题名摘了探花,有大把人抢着把金银珠宝,异宝奇珍塞到你的府上,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锦上添花这种事儿,从来都不缺人。”

  “你我之间,患难之交。岂能是这些俗人能比的?依我看……这份礼物就极好。”李元边说着,边把卷轴卷了起来。

  “对了,我有表字了,取了‘秉初’二字,意在:秉持初心,不忘始终。以后你也别云兄云兄的叫了,我介商贾可担不起探花郎这么叫我……”

  “你早就该有个表字了,堂堂儿郎出门行走,不分个长幼尊卑总被人直呼其名怎么行?这二字不错,掷地有声又可咏志,不知是何人所赐?”

  “严正公严老先生。”

  听到“严正公”三个字,李元也肃然起敬起来,“哦”了声,接着说道:“难得。”

  “是啊,这表字是岳母大人亲自出面,方才请动严老先生的,否则以我在严老先生心中那顽劣不堪的形象,难!”

  闻言,李元叹了声,呢喃道:“真羡慕你。”

  云安自然明白李元在“羡慕”什么,李元对玉纤纤的情云安直都看在眼里,自李元被逐出宗门后,蹶不振了好久,要不是李元怀着金榜题名,风光迎娶玉纤纤的信念,绝不会那么快就振作起来,或许也不会有今日……

  只是……

  云安也发出声叹息,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面上,沉吟道:“纤纤姑娘……”

  李元竟摆着手阻止了云安,淡淡道:“别再提了。”顿了顿又自顾自地补充了句:“我都知道了,也好。”

  云安看着李元,怎么也无法将当初那个抱着酒坛子在缥缈楼撒泼的人和眼前这个人合在起。

  要不是不小心看到了那泛红的眼眶,云安都要以为李元从未对玉纤纤动过真情了。

  “笃笃笃”

  “客官,酒菜来了。”

  李元轻轻吸了吸鼻子,朝云安咧嘴笑:“端进来!”

  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几名端着托盘的伙计鱼贯而入,小二将酒菜摆好带着伙计下去了。

  云安将酒壶从李元的手上夺过来,给李元和自己的杯子都斟满酒,举杯道:“来,我好好陪你喝杯。”

  “好!秉初,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酒杯碰撞发出脆响,双双饮而尽。

  陇地酒烈,云安还好……毕竟早李元来了几个月,已经有了抵抗力了。而李元喝惯了洛城那些绵柔的酒,上次喝陇地的酒已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不过三五杯下肚,李元的目光便迷离起来,原本温和的表情被伤感所代替,将空酒杯按在桌上,捂着眼睛问云安:“秉初,你说这就是命吗?”

第229章 半夜砸门

  从西风楼出来,云安的脚下也有些漂浮,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李元彻底醉了,掌柜的派了马车把人送回去了。

  “烧刀子”的雅间里,桌上地下,酒坛子随处可见,云安打了一个酒嗝,耳边回荡起李元醉酒后哀伤地倾述。

  ……

  “我真羡慕你啊,秉初……”

  “能和倾慕的人相守一生,何其幸哉?”

  “秉初,你说这就是命吗?我一朝发奋只为能迎她入府,白首偕老。万不想最后的结局竟会是这般模样。”

  “人人都羡慕我这探花郎,可谁又知道我心中的苦楚,要是一早就能知道会是今日这般下场,我不如就一直做那个缥缈楼里的浪荡子。”

  “秉初啊,秉初……要不是有她相伴身旁,不时安慰,勉励我,我未必就能登科一甲。”

  云安和李元虽然认识的年头并不长,到底有过患难的真情,再加上玉纤纤和李元的事情,云安也算是一个见证者。

  几坛酒下肚,李元便再没了之前的成熟稳重,抱着酒坛哭的稀里哗啦。大概他也料到了自己会这样吧,不然又何必包场后还选了二楼隐蔽的雅间呢?

  云安虽然同情李元,但她毕竟能看到更深层的真相,只能用“福祸相依”来安慰李元。

  在李元看来,他和玉纤纤之所以分开,尽是造化弄人,这遗憾足够他缅怀一辈子。可在云安看来,从一开始玉纤纤就不可能和李元有结果……如果玉纤纤真的是时空旅人的话。

  玉纤纤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甩掉李元,就比如她宁愿千里奔赴雍州嫁给宁王做妾,也要避开李元……虽然云安不知道这件事李元听到的版本是怎样的,能让他连半句抱怨也无。

  而玉纤纤那些所谓的“勉励”大概也只是洞悉历史之后的决定吧……

  最后,李元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云安趁机劝李元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知道关于这件事你有很多遗憾,但覆水难收的道理你要明白。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我觉得……你与其沉溺在过去,不如好好看看当下。你已经成亲了,那姑娘无罪无错,你怎忍心让她承担这些莫名的东西?你口口声声说你羡慕我,但其实你最清楚我和我家娘子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可是连陌生人都不如的状态。一见倾心的结合固然美好,可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姻缘都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有的能举案齐眉,有的却同貌合神离?都是自己‘修’来的,你现在才刚成亲,好好对待你的发妻,未必不能收获一桩好姻缘。如果你一直这么下去,被你夫人察觉了,说不定会演变成两个人终身的不幸。”

  云安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李元究竟听进去多少,她说完这些以后,李元沉默良久,然后醉倒在了桌上。

  其实云安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她只是怜惜那个被当做棋子的暮云氏姑娘,也是希望李元不要再一步错步步错,才把这么简单的道理掰开揉碎了,一点点渗透给李元。

  此时云安的心中,思念起那位属于她的眼前人了。

  朝着客栈的方向加快脚步,火热的心脏仿佛只为了她而跳动,李元的当局者迷,更加让云安明白了自己和林不羡这般顺利地走在一起,两情相悦,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归心似箭的云安,全然没有发现一个身影从云安一出西风楼就跟上了她,今日风和日丽并无扬沙,那人的头上却裹着厚厚的围巾。

  只不过雍州的确有人习惯这样打扮,即便没有沙尘也会戴着围巾,那人自然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云安回到客栈和掌柜的微笑打过招呼,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林不羡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的书卷,她知道是云安回来了,不过比她预计的时辰要晚了一些。

  拉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凛冽的酒气,雍州的酒就像这里的风土一样烈,熏的林不羡咳嗽了几声。

  云安见状连忙用广袖遮住了半边脸,歉意地说道:“抱歉,和空谷聊的忘情,多喝了几杯……不然我先出去漱漱口?”

  林不羡拉着云安另一只胳膊的袖口,将人拉进了房中,一边说道:“外头天都黑了,你到哪儿去漱口?我泡杯茶给你……”

  云安咧嘴一笑,唤道:“娘子~”

  二人私下时,云安从不会这样叫林不羡,林不羡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温柔回道:“怎么了?慢些走,我扶着你……想喝什么茶?”

  “都好,我没喝醉。过一会儿就醒酒了。”

  “坐好,我去烧水。”

  林不羡把云安安置到椅子上,转身要去烧水,云安看着林不羡窈窕的背影突然心口滚烫……

  有些事,不是没想过。

  而是……越是爱,便越不想就这样唐突了对方,云安了解林不羡的自持和克制,她充分地尊重林不羡的这些特质,她对林不羡的感情里除了爱情,还有敬重。

  在云安的心里,女孩子的第一次是宝贵的,她一直都想给林不羡一份美好的回忆,绝不是在这种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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