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第232章

  李元还告诉云安:其实周舒郡主的死,作为礼部官员的自己早就知道……朝廷之所以秘而不宣,原本是想引永乐公主进京为质,却不想消息败露,朝廷也失去了先机。

  李元说,他很高兴……很高兴自己至少阻止了云安被搅到这趟浑水里来,自从入了官场……李元感觉自己不得已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到底……没有辜负自己和云安这份少年挚友的情谊。

  ……

  吾兄,自绝之事乃我夫妻商议后之欣然决定,吾兄切莫伤怀。

  况……夺妻之恨实难释怀,愚弟虽浪荡无状,却也不是苟且祈怜之辈。

  叹,叹,叹、吾夫妻皆为可怜人。

  吾兄,从今永别人间去,笑入蓬瀛阆苑中。

第299章 番外·洛京

  行宫内,宁安王高怀端坐高位。

  已经第四日了,之前的三天每日都有文武百官跪满地,请宁安王登上大宝,行明君之道,挽救天下于水火。

  而在今日之前,宁安王已经推辞了三次。

  云安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早已麻木。

  作为一个现代人,云安怎会不知道宁安王和这群“大臣”在玩什么套路?要是放在几年前呐,没准儿云安还能偷笑几声。

  这几年虚伪的事情见的太多了,云安已经麻木了。

  耳边的声音忽近忽远,云安感觉自己就像大病初愈一样,身体不听使唤,心力也不足。

  看过李元绝笔书的当天,云安拎了两坛酒,孤身前往已是废墟的侍郎府,她一坛,李元一坛。

  夜晚的京城挺吓人的,漆黑,死寂。

  那天云安悄悄“吟诵”了好多诗词,那些她从前绝口不肯提的诗词,她搜刮记忆,坐在废墟上一首接一首背诵出来。

  背到“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时,云安泣不成声。

  为李元,为周舒……

  云安的耳边传来乱哄哄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云安随着群臣一同匍匐在地。

  宁安王终于“被迫”登基了,三辞不成,“被迫”登基了。

  高怀先是对前朝和自己的前半生做了一个总结,怀念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老靖王,追封自家父亲为文帝,尊高憭为殇帝。

  因高怀为高氏子孙,身系皇室血脉,是以国号依旧沿用“燕”改年号为:“天兴”。

  将嫡妻封为中宫之位,然后便是前朝的论功行赏……

  敕封北海周大将军为一品大将军王,世袭罔替。

  追封春华郡主为:“昭怀公主”并在京城和北海为其修建“公主庙”,供百姓祭拜。

  永乐大长公主封号不变,加封三千户。

  念及大将军王膝下无子,特准周将军在皇族适龄旁支中收一名义子,袭承香火。

  敕封国舅李青山为正一品定国公,爵位可袭承三代。

  敕封李钺为户部尚书,李魁为吏部尚书,赐赠李元为礼部尚书,封康乐伯,爵位由其子继承,追封李元夫人为诰命。

  ……

  “云秉初!”六部尚书尽数封完后,高怀点了云安的名字。

  云安在心底一叹,默然出列,一撩衣襟下摆跪倒在地:“小人在。”

  高怀微微一笑,并不在乎云安的“失礼”,继续说道:“云秉初献策有功,更有率众弃暗投明的眼界,朕……便封你为户部侍郎,希望你与李钺同心协力,为百姓谋福祉,朕知道你的才能,命你兼令皇商总领司,好好施展你的才华吧。”

  云安的表情不见一丝变化,一个头磕在地上,毫无感情地谢恩道:“多谢陛下。”

  ……

  云安当了大官,林夫人和林不羡根据云安的品阶,自动成了“内命妇”,随后中宫皇后又下了中宫旨意,对新晋封的各大“内命妇”按照品阶赏赐了一番。

  新朝开启篇章。

  由于京城残破,少说也要十年才能修好,高怀决定迁都,地点就定在了洛城,迁都后改洛城为洛京。

  在迁都之前,高怀“难免”对京城进行了一波清算,殇帝虽然死了,他的母亲和几个兄弟也死了,但殇帝生母一族根系庞大……高怀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还有多年前那些个忠心的言官们,检举靖王一脉有不臣之心的那些言官们,逼得自家父王一头撞死御前的那些个言官们,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活着,不过他们都有子孙后代,还有些负隅顽抗的前朝朝臣,劝降不得,放归民间又不放心的那些人……都是要处理的。

  高怀决心将这些人斩草除根,一共抓了七千多人,其中包括殇帝生母母系九族共计三千余人,一些近亲判了斩立决,其余的判了斩监候,押送至洛京关押。

  在处理这件事时,还不小心产出了两个流传千古,并世人所不齿的成语——戕妻杀子和莫仿萧廷。

  说的是:有一个叫钟萧廷的人,登科后为攀附权贵娶了当朝权臣户部尚书府上三女,户部尚书是皇帝的亲舅舅,钟萧廷一举成为皇亲国戚,但之后不久,蒙朝代更迭,皇帝母家的亲戚遭到清算,钟萧廷为了自保亲手戕杀了自己的妻子,想一想还觉得不够,顺手还闷死了自己的儿子,写了一封万言书,痛斥自己是被尚书府逼迫成婿,与妻子一族划清界限。

  消息一出,震惊天下,上到朝臣,下至百姓无不对其不耻。

  朝臣纷纷上书要求严惩钟萧廷,以正视听。最后皇帝尊重朝臣和百姓的意愿下旨将钟萧廷拖到闹市口千刀万剐,并下旨钟萧廷全族宗亲,终身不可入仕。

  后人称钟萧廷的行为叫:戕妻杀子,指的是为了保全自己,不惜灭绝人性,做出令人发指的行为。

  而后人在面对钟萧廷这类人,或者劝人向善的时候,往往要语重心长地说一句:莫仿萧廷。

  朝廷迁都到洛城后,从前的南林府改建为户部侍郎云秉初的府邸,为表对云安的重视,高怀不仅题写了匾额,还送了不少能传家的东西给云安撑宅院。

  高怀遵守承诺,派了高规格的仪仗到雍州去接云安的家眷入京,却被告知云宅已经化作废墟,宅内无一人生还。

  消息一传回京城,高怀心生疑窦,他一边下令彻查此事,并将云安召至御书房,以一个审视者的态度盯着云安,说出了这个“噩耗”。

  云安听闻,钉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只剩空壳,再三确认消息属实后,便直接在高怀面前泣不成声。

  哀鸣声声,犹如杜鹃啼血……

  原本高怀是不太相信的,毕竟他走的时候特别吩咐要保护好云安的家眷,偌大的府邸怎么可能无一人生还呢?

  火灾是不可能无一人生还的,至少家丁,门房总能剩下几个吧?

  可看到云安如此哀伤的模样,高怀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云安的哭声实在是太真切,太有感染力了……听得他心里都有些难受。

  高怀又想:会不会是什么人想要害云安一家呢?先下毒,或者屠光了云宅里的人然后再放火烧了宅子,如此也能说得通。

  只是雍州是自己的大本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量?

  是云安曾经在拍卖会上得罪的马帮人?还是……将军府呢?

  “陛下……不是说派人保护了宅子的安全吗?怎会如此?”

  高怀面上一赧,叹息道:“是……朕的过失,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追查到底,查出凶手,诛灭凶手九族,将一干人等碎尸万段!”说这话的时候高怀的心里直犯嘀咕,若凶手是将军府的话……那自己就随便找几个替罪羊就好了。

  云安叩拜道:“臣经此巨变,自请丁忧!”

  高怀皱眉道:“去世的是你的妻女,哪有一家之主为妻女丁忧的道理?朕准许你在自宅设灵堂吊唁,丁忧于理不合。”

  “陛下,臣入赘林府,岳母如同亲母,如今她老人家惨死他乡,岳父也一直没有踪迹,难道……臣不该丁忧吗?”

  “荒谬,你身兼两项要职,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小乞丐了,入赘之事也该作罢。朕原本还打算等你的家眷入京后为你‘正名’,以你现在的身份,入赘之事休要再提!你回去吧。”

  ……

  云安不再争辩,既然不能让自己丁忧,称病总可以吧?反正只要不为高怀效力就行了……

  云安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人成功逃走了,功夫不负苦心人……她们,自由了。

  云安笑了,却很担心林不羡的身体,漂泊在海上的苦云安很清楚,原本云安是打算让林不羡称病避祸的,但林不羡觉得以高怀的性子即便是她真病了,命人抬着也要抬到京城,唯有想出一个让高怀放心把自己留下的理由才行!

  商议很久,林不羡决定使用第二颗生子胶囊,并对强烈反对的云安说道:“秉初,这条路你已经忍辱负重走了九十步,剩下的十步就让我来走吧。你我深谙宁安王的手段,心性,称病或者撒谎定是不成的,万一被拆穿势必会打草惊蛇,若因此功亏一篑,我们全家人的未来都会改写。宁宁给的生子胶囊很神奇,妮妮的生命力就很顽强,在来雍州的路上我已经领略过了,相信一定不会出问题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我有经验……”

  “不行!你根本不知道在没有雷达,没有现代装备的辅助下,航海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你想一尸两命吗?”

  林不羡平静地说道:“高怀狠辣,我们要想在他手上赢得先机,只能比他的手段更狠一些才行,船就停在北海港,天时地利,若是我被他们抓着和你去了京城,咱们一家人就真的插翅难逃了!秉初……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吧。”

  ……

  云安回府的第二日便称病不出,请李钺帮忙带了告病的折子,命人关闭府门,概不见客。

  云安这一病就是小半年,高怀派人探望了好几次,赏赐能堆满一个屋子,可云安的病就是没起色,还一度上书请高怀罢黜自己的官职,不要耽误了户部和皇商的工作,不过都被高怀驳斥了。

  高怀对此也恨的牙痒痒,但他丝毫没有办法,毕竟云安蒙受巨变,自己对功臣总要多几分宽容才是。

  不过……

  云安平静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

  在云安告病假的半年后,一位风尘仆仆的老者来到了侍郎府。

  老者冒死叩响了侍郎府的大门,若是放在一般士族的府邸,老者一无拜帖,二无身份,早就因为“失回避罪”而被乱棍打死了。

  但云安一早就下过死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对平民百姓动粗,即便是抓到了小偷也不得动私刑,先送来给自己问过再说。

  老者接连吃了闭门羹,苦苦求见无果又不敢高声喊叫,更不敢自报家门,只和门房说一定要见到侍郎大老爷才能说。

  如此“失礼”门房自然不答应,最后老者翻墙的时候被抓……被五花大绑关到柴房,家丁禀请云安定夺。

  云安以为这老者和之前一样,都是灾民百姓,便命人带老人去吃顿饭,装些干粮放他走。

  谁知过了一会儿,家丁回来禀报说:“老人不吃饭,只要见侍郎大老爷……”

  云安沉吟半晌,说道:“把他带到偏厅吧。”

  云安坐在主位,老者一进偏厅便高呼:“云大老爷……”扑向了云安。

  云安制止了家丁,扶起老人,请他坐下。

  老者坐在椅子上掩面而泣,一把年纪了,哭得和孩子一样。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

  老者哭了好一会儿,胡乱擦了一把脸,起身跪到云安面前,说道:“云……大老爷,您还记得小老儿吗?小人是淟州西四坊吕宅的老管家啊!”

  云安是觉得老者有些面熟,这一提瞬间记起来了,连忙把老者搀扶起来,说道:“是吴伯吗?”

  “欸欸,是我啊,大爷……呜呜呜,快救救我家老爷吧!”

  “大姐夫他们……不是搬走了吗?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一家原本是举家往西北去了,但老夫人故土难离,听说战事结束就嚷嚷着要回家,您也知道……我家老爷是个孝子,不忍见老夫人如此难过,便不辞辛苦举家回迁,前些日子咱们刚回淟州不久,突然来了一伙衙门的人,直接抄了宅子,把老爷和三位公子都抓走了,连家里头年轻力壮的家丁伙计都一并抓走了,只剩下老夫人,夫人,还有几个婆子,幸亏小老儿我是上了年纪,他们原本都打算把我绑了,可能是觉得我这么老了,要干活也干不了还要吃干饭,踹了我几脚又把我给放了……夫人原本写了一封信给云大老爷,但听说抓人的事儿是皇上的旨意,夫人怕万一信被人搜了去,牵连了大老爷,就让小老儿孤身前来,并叮嘱小人……只有见到您才能说!大老爷……救命啊!”吴伯又跪了下去。

  “大老爷,您在京城做了大官,求求您救救老爷和公子们,老夫人就剩下半条命了,要是老爷和公子不能回去……老夫人也活不成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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