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地问:“姐姐,你平常就一直待在家里玩儿吗?”
顾青瓷:“……”
她没问过陶娴是怎么跟傅景说自己的。
虽然能猜到她什么也没说。
顾青瓷没回答,傅景自动把这段沉默理解为她觉得没工作不太好意思,忙甜甜笑着,小棉袄般甜蜜贴心说:“没事儿呀,每个人都有喜欢的生活方式。姐姐你是一个人住吗?”
这次,顾青瓷“嗯”了声。
傅景立刻拊掌说:“那太好了,要不然你跟我一起住吧?房子你挑,地址你选,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我想养着你!”
刚回来的陶娴,正好赶上这一段惊天动地的话。
她手里端着三个倒满水的杯子,抖抖几下,好险没有打翻。
“……”
顾青瓷长睫微抬,看着眼前满脸纯真,仿佛只是在说请她吃顿饭般轻松的傅景。移眸又瞥了眼看热闹的陶娴。
她背往后靠,唇边带笑,仿佛很感兴趣地问:“你想养我?以什么名义,什么目的。”
“以……以让你开心为名义和目的。”
傅景说得诚恳。
“好,”顾青瓷目光凝视她几秒,唇角弧度不变,继续追问,“那你打算养我多久呢?”
“一辈子。”想也不想的断然答案。
傅景向来遵从本心。
还补了句,“直到我死的那天也不会变。如果我要先死了,也会安排好你的。”
这句话异常顺口。
简直像藏在心底多年的宿愿,脱口而出般。
陶娴听得暗暗咂舌,觉得她这说的既真挚淳朴动人,又极其别扭怪异。哪儿有人表白的时候会说包养,包养的时候还提死后?
总之怪怪的。
但陶娴没吭声。
她慢动作地坐下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顺手抽张餐巾纸擦拭刀叉上的水珠。望着顾青瓷,眼神藏不住近距离看戏的笑意。
“胡思乱想,”顾青瓷不为所动地拿过杯子,顿几秒,又淡淡地评价了句,“不负责任的话。”
傅景也跟着拿起杯子。
哼了声,嘴里嘀咕:“胡,思乱?想不负责任的话……”
傅景抿了口水,又默默地看她一眼说:“我觉得先这样开始也没什么问题。”
尾音轻飘飘的。
顾青瓷眉心一跳,抬杯喝水的动作不由顿住。
真是小看她了……
陶娴琢磨过来,傅景看似随便的咬字处处饶有深意,刻意断句成:为什么想乱搞?想不负责任——
还说先这样开始也没问题?!
“……”
老流氓劲。
陶娴顿时鼓掌,心中越想越觉得她把顾青瓷的话肆意篡改得太绝了。笑到忍不住用手捶着大腿直夸说:“……文学小天才啊!”
听见这个词。
傅景笑容一僵,顿几秒,继续若无其事傻笑着说:“嗯,我的小学老师们也那么说过我呢。”
陶娴相当感兴趣:“真的假的?你具体说说。”
“是有次语文考试,我写的那篇作文传遍所有办公室,老师看了都夸有才华!然后就被大家夸是文学天才了。”
傅景没讲假话,但隐瞒了相当一大部分的事情真相没说。
那场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友情,于是她就写了自己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这两位中年男教师在师范学院多年同窗结实下的深厚友谊。
全篇洋洋洒洒五百多字,辞藻华丽,傅景自觉特别有文采。
里面还用上了很多著名和非著名的成语典故。例如:梁祝同窗、瓜瓞绵绵,珠联璧合同心同德等等。
谁知道两位当事人看到后,老脸瞬间脸黑沉如几百年没刷过的锅底,他们几乎抢着追着把傅景拎到办公室轮番批评教育。
那会儿,傅景被他们骂得实在够呛。
她年纪太小不懂事,自己想想还觉得特别委屈,于是带着点想要申诉不平的心思把卷子拿给隔壁班的语文老师看。
然后这篇作文被火速传遍了几个大小办公室。
老师们看完都乐疯了。
第15章
“老师全都夸你有才华?”顾青瓷唇角不自觉弯了弯,断言地说,“看来是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小作文。”
傅景心虚地移开视线:“就……反正我没撒谎。”
“但也没说实话。”
“……”
“没事,”顾青瓷轻笑,对陶娴随意地说,“小孩爱吹牛也正常。”
傅景顿时气鼓鼓,沉默几秒,干脆老实交代了:“好吧,确实不是因为我写得好,那次的作文题目是友情,我写两个老师之间的关系写偏题了,写成了有点爱情的感觉。就被传遍年级……”
陶娴听到一半就笑倒:“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越想越好笑,乐到顾不上假装淑女,半天抬手擦拭泪花说,“你…你怎么那么有才,别人都写写自己的好朋友,你竟然会想到写自己的老师……”
傅景瘪嘴解释说:“因为那会儿我没有朋友,同学都不爱跟我玩。只有一个人愿意跟我玩,我还听见她在背后说我坏话,就不愿意理她了——然后再也没朋友了。”
她内心其实很羡慕两位老师之间那种熟悉的,时时吐槽,又相互帮忙的轻松真挚友情。
可惜傅景没文才,那会儿也还没拥有过真的友谊。
这才不小心写歪了。
“……”
陶娴刚笑累了还没缓过来,一下就听见故事变成凄凉的走向,眼角抽了下,小心问了句:“为什么同学不爱跟你玩?我们家小傅景明明那么可爱。”
“因为我小时候特别特别孤僻,”傅景眼神盯着顾青瓷,认认真真说,“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总之我完全是姐姐的理想型。”
话落,翘着唇还挺开心的样子。
顾青瓷:“……”
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才无可奈何,“有朋友只会凭空出现很多麻烦的事情,你看陶娴就知道了。”
陶娴闻言拧眉,不由抗议:“顾领导,因为我情商很高,所以才知道你是在安慰小傅景。不然你这话只会伤害无辜,并没有任何安慰……”
傅景噙笑点点头:“超有安慰的!”
陶娴:“……”
服务员端来三份意面。
傅景趁机问顾青瓷:“姐姐,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呀?”
顾青瓷把意面挪过来,不太在意地说,“跟现在差不多。”
陶娴表情赞叹:“她何止是差不多,根本就是还没完全成熟的顾青瓷而已。俄罗斯套娃你知道吗?大大小小的,全都一个样!”
“……”
顾青瓷凉凉地看她一眼。
陶娴立刻闭嘴,往嘴里塞了大口意面。她确实太饿,连吃了好几大口才抬起头。
对着傅景,又慢悠悠都补了句:“别看那么嫌弃我,其实我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亲近的朋友了,我哪天要死了,她一定会给我买块坟地的。”
顾青瓷笑了下,倒没反驳。
傅景顿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捧场:“哇……很美好喔……”
—
翌日。
傅景带着自己的草稿本,去人文学院蹭课听。她的语文水平在初中毕业后没有过任何长进,所以特别爱听秦子衿上的课,什么之乎者也,兮来兮去的,什么文学构架体系历史……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有一种完全弄不懂的神秘,特别能激发她对物理的灵感。
所以只要闲着,隔三差五就来跟秦子衿一起上课。
偌大的百人公开教室,坐满同学。
这节课的老教授相当有名,似乎出版过很多文学书籍,傅景对此完全不了解,只知道听吩咐早早地去帮秦子衿抢位置。她们最钟爱第四排。
上课铃响,秦子衿顶着鸡窝头匆匆跟在教授身后进来。
坐到傅景身旁。
—
老教授讲着课,秦子衿边听边认真写笔记。傅景做物理计算。
直到中间休息十分钟。
傅景终于忍不住问:“明明有投影,幻灯片上也有字,你们老师为什么还一直在黑板上写板书呢?”
“因为人家是知名书法家,那么漂亮的一手字,”秦子衿头也不抬,继续写着没抄完的笔记,“他就爱写,你管得着吗。”
“哦,他这字是漂亮。”
傅景于是点头,往黑板上多看了几眼。却恍然有些眼熟,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字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