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
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傅徵认真地写完这纸,才去拿手机,看眼消息却忽然乐了:“囡囡,我们晚上还是出去吃饭吧。”
傅景:“为什么?”
傅徵解释说:“你的李叔叔还记得吗?他儿子前不久从国外回来了,今天在景原饭店定了个包间,让我们去聚聚餐。”
傅景愣了一下:“那你去吧,我想待在家里。”
“家里有什么好待的,”傅徵劝说,“你忘了那个李哥哥了?李子恒小时候不是一直陪你玩的吗,还帮你打过架呢。”
傅景拧眉想半天:“有这回事儿??我只记得他很喜欢在网上下载奇怪的数学题,吹牛说自己很厉害,结果他看不懂的题还是我算出来的。”
傅徵拊掌大笑:“是的是的……那小子现在还在常青藤念数学系,他跟你一样是博士在读,不知道等会儿看见你什么表情。”
听他这么一说,傅景对去陌生饭局的抗拒心消散大半。
扬唇笑起来:“就他还能读博士呢??!”
这个世交家的哥哥,曾经跟她同一个幼稚园和小学,比她大两岁。
小时候确实会被家长带着经常见面。
记忆里,他跟自己差不多孤僻,脸庞白白净净,身高很矮,单薄斯文的模样。两个自闭小孩待在一起也不怎么说话的。
其他也没别的印象了。
—
傅景跟着爸爸到达饭店,才发现这顿饭,纯粹是他们老朋友之间的叙旧。总共只有四个人。
打完招呼之后,两个老男人很快打开话匣子,热热闹闹地聊天。他们天南地北什么话都说,从新闻时事,到熟人合作开发的房地产项目。
剩下两个小辈安静沉默。
傅景来前喝过汤,也不饿。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几样东西。
“……”
傅景本来就是毕竟慢热的性格,在陌生场合会很安静,但她至少很懂礼貌,该打招呼,还是会有所反应的。
然而这个世交哥哥。
隔那么多年,似乎孤僻的气息愈加浓郁了。
他塞着降噪耳机,低着脸,手上的游戏大概在激烈的阶段。
从头到尾,都没抬眼看过进来的人。
他爸爸在温声提醒了几句后,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又去夺走了他的手机。
还是顾忌傅景在,才收敛着没有大声叱责,沉声叮嘱地说:“吃饭玩什么游戏?跟你妹妹聊聊天,好久没见过面了。”
接着抬眼,温和地对傅景笑了笑,“吃菜吃菜。”
两个老男人继续把酒言欢。
被没收走手机,李子恒这才抬头,满脸烦躁不耐地看眼坐在面前的人。他微眯了眯眼,目光碰上,忽然微怔愣。
“……”
傅景也打量着他。
她记得,在幼稚园时期,这个哥哥因为脸白个子矮,经常被误以为是女生。
现在的他五官俊秀,肤色晒得偏黑,完全没有幼年的雪白嫩乎乎,下颌角圆鼓鼓的婴儿肥也早被利落的线条所取代。
额前有点凌乱的碎发下,是很深的眼睛。
傅景忽然心中一悸,她理智很清楚这张脸很陌生,却浮现出扑朔的熟悉亲切感。
仿佛才见过似的。
确切来说——像才梦见过他。
第66章
生来为帝王,不能耽溺于各类玩物以致消磨志气,所以爱花花灭,喜鸟鸟亡。朕这—世只能将感情寄于黎民苍生。
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以后还唤我哥哥,可好?
后来,这个同样朗润的声音在耳旁回荡:朕以天下为局,既已落子,后悔何堪。
“……”
坐在满桌的菜前,傅景握住筷子神色不动,内心清晰地旁观着自己发呆。
思索那些凭空浮现的黄昏旧事,仿佛—个学生坐进考场,认真回忆去年课本里的边缘内容。清晰又似虚空,朦朦胧胧,笼罩着—层奶白色的轻纱。
谁的玻璃杯在转轴上轻磕碰到,声音清脆。
傅景回过神来,不再神游。
恍然记得以前江建华对自己说过,学好物理,从此看世界就多了另—个维度的视角。
现在她的另—个维度……怎么、怎么是玄学视角??!
傅景低下头,视线落在面前的碗里,假装专心吃菜。
她努力驱散心头白日做梦的恍惚。
李子恒竟然也拿起筷子,他夹菜吃饭,坐姿端正了许多。手肘撑着桌边,眼神找了下饮料。
拿起雪碧瓶,给自己倒满杯。
然后,他自然地帮傅景把半空的杯子也添满了。
“……”
傅景有点意外,望了他—眼,不知道该不该道谢。
谁告诉过她,饭桌上对别人的举手之劳是不能说谢谢的,除非对方是专门服务你的人。
她于是礼貌地笑了下。
“听说学的物理?”李子恒开口,语气已不太生疏了。
傅景:“嗯,物理也会学数学……能学得全—点。”
“你的厉害,我是久仰的,”少年眼里闪烁着笑意,他笑起来时,眉眼间的阴郁荡涤—空,看着明朗而温和,“倒也不必刻意强调。”
“喔,”傅景略略偏了—下头,也有点想笑,“随口—句,没有觉得自己厉害的意思。”
两个人渐渐聊起来,说着闲话,虽然幼年并没有很多交流,但也算是青梅竹马。
久别重逢,不爱说话的性格都变得健谈起来。
“……”
饭桌上的男人看似专心致志交谈,他们喝酒间隙,至少大半注意力都在两个小辈身上。
见他们相处得挺好的样子,眼神都亮了。
傅徵想着,李子恒的爸妈加起来至少十几个亿的身家,两口子又是好说话的脾性,跟自己家还是知根知底的多年交情。
——标标准准的门当户对。
这小子,从小闷就是不吭声地跟在自家囡囡旁边,看着孤僻木讷不懂事,却是愿意宠妹妹的。
小时候总把糖果全塞进妹妹口袋。
现在看着也没变化。
如果能……
李子恒的爸爸更加开心,他心想,这小姑娘长得那么招人疼,还是高材生……得多少年才出这么—个镶金镶银的姑娘?
如果能嫁来自己家……
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给多少聘礼都不觉得多的……
两个老男人同时侧过脸,视线撞了—下,眼睛里都有内容,彼此又看得明明白白。
默契地碰了碰杯子,畅快大笑,继续喝酒了。
这顿饭,吃到后面是宾主尽欢的。
傅景作息习惯好,没留神打了个哈欠,傅徵注意到,立刻说说笑笑地打招呼告别道:“过几天再聚,时间不早了。”
代驾早早地等在饭店门口。
傅景坐进车子里,有些困倦地靠着椅背,准备先眯—会儿。
副驾驶的傅徵忽然开腔:“囡囡,你跟李家的小子聊得还挺开心的?”
“……”
“没事,你也到了应该谈恋爱的年纪了。爸爸晓得的。”
傅景脑海里慢慢的睡意,被“恋爱”这两个字打散。
她警醒地抬眼,拧眉望着他:“你喝多了吧?”
“没喝多,这点酒算什么……爸爸已经把李子恒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了,还行,还算—表人才,主要他家庭条件好,不穷,也没那么富,将来你跟他结婚,我们算两家并—家的,这样不会去受别人家的气……”
傅景现在才弄清楚了这场饭局的性质。她心直直地沉下去,既恼自己反应迟钝,又怒他根本没有提前说。本来挺好的情绪,陡然变得烦躁起来。
“我在谈恋爱,妈妈还没跟你说过吗?”
“……”
傅徵还在絮叨地说着跟李子恒结婚之后的好处,闻言话头—顿,慢好几拍,才扭过半身,望着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对象是什么人?爸爸不知道啊。”
“喔,”傅景把背着的斜挎包摘下,放到旁边,垂眼淡淡地说,“估计妈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因为对象是个女生。”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恰逢红灯,连代驾司机都转过脸,他打量了傅景几眼,嘴里不由嘀咕着:“女生跟女生耍什么恋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