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瓷见她在屡屡查看手机,问了句:“谁的消息。”
“我爸爸,”傅景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心情很好地笑了下说,“要我给他带鲨鱼干回去。姐姐,你记得提醒我一下。”
顾青瓷“嗯”了声,微皱了下眉,视线不动声色地盯着浮漂。
她还在想“鲨鱼干”这个词什么意思。
忽然听见傅景在哼歌。
心情很好的样子。
低低的歌声随着海风吹散开,变得模模糊糊的。
顾青瓷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在唱:
“八戒~八戒~心肠不坏……”
“……”
—
从开始的一下钩两条宝石鲷鱼之后,傅景钓到的全都是需要放生的小鱼,或是长得太丑,她不想要的大鱼。
隔了很久。
顾青瓷钓到一条红点石斑鱼。她的这条鱼跟那两条颜色相近,而且比傅景的两条宝石鲷鱼大很多。
放到一起后。
傅景时不时地瞅着,嘀咕说:“你的鱼在追我的鱼……怎么回事,我的鱼明明是同生共死的一对,这不是制造爱情危机吗。”
顾青瓷瞥她一眼:“那等会儿你亲自把石斑鱼切成片?”
傅景:“残忍啊。”
顾青瓷笑了:“还是放生吧。”
她说着,顺手拿起网要把鱼重新捞出来。
傅景忙伸手拦住:“我没说不片啊,我刀工可好了。”
“……”
傅景把她钓的红星石斑留住后,似有意无意,随口说了句:“等会儿片的时候,如果在鱼肚子里发现一枚戒指,是不是还挺浪漫的?我觉得还挺浪漫的。”
沉默三秒。
顾青瓷点点头,先肯定她的品位,然后询问:“鱼肚子里还有一张布条,上面赫然写着‘傅景王’吗?”
傅景:“……”
停顿了会儿,傅景嘀嘀咕咕地说:“想要娶你,我还得先起义当王吗。”
“这倒不用,”闻言,顾青瓷唇角笑意愈深,她神情舒朗,大大方方地摊开手说,“直接把戒指拿出来就好。”
傅景撇过脸,假装淡定地看鱼竿,切换话题:“我看能不能钓一条鲨鱼。”
顾青瓷:“……”
倒映在海面上的一轮夕阳,越来越低,从发橘的光辉暗下来、暗下来,悄无声息的,发现天幕已经变得阴沉。
风也愈来愈大,低头望去,大海深邃的蓝变成墨色。
这时,隔壁的情侣突然吵闹起来。傅景随意地听了几句,他们大概是为了大半天没钓到一条鱼而相互责怪。
他们吵了几声,旋即被旁边更大的喧闹盖过。
专业组钓到大鱼了。
几个人顿时扔掉杆子,围过去帮忙,加油打气的声音很快引来围观的游客。转眼堵密密麻麻的,从外面一下都看不清楚在干什么。
“……”
傅景单手支杆,屡屡仰脖子去看,完全没心思盯着自己的漂了。
“天呐,那么多人!不知道等等钓上来的会有多大,是什么鱼……看样子至少得三四十公斤吧……”
顾青瓷斜睇着她,笑吟吟地把手里的杆子放下,对傅景说:
“收工吧,咱们去看热闹。”
“好啊好啊!”
傅景忙不迭点头,把手里的鱼竿随意放到地上。走过来,紧紧牵住顾青瓷的手。
挤过去看热闹。
他们在钓的人像还是新手,如何收放,消耗鱼的体力都是别人在教。旁边还有人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固定着,不让人被鱼反拽进海里。
一群人收线放线忙活大半天,旁边旅客聚集。
众目睽睽之下。
最后成功地拉上来一条……不对,是一个巨大的鱼头。
大半身子已经消失了。
立刻笑骂起来:“靠,又被鲨鱼截胡了。”
旁观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唏嘘一下,旋即莫名一阵掌声。
他们准备收拾东西,结束今天了。
没热闹可看。
傅景牵住顾青瓷的手说,“我们也收拾收拾,回去吧。”
“好的。”
傅景合上装鱼线组的箱子,注意到旁边的那对情侣还在争执,忽然听见一句:
“他妈的,老子白吹半天风都怪你,知道以前渔船为什么不让女人上吗?因为来了月经就是他妈的晦气!他妈的,什么都不会,只会瞎逼逼……”
刚才还满脸怒容,架吵得平分秋色的女生,突然间气势弱下来。因为想不到怎么回嘴,所以沉默住了。
她手里还握着鱼竿。
夜风很冷,穿着漂亮裙子的女生发抖了一下。
却还是倔强地站稳,目光盯住鱼漂。
借着船上不太亮的光线,傅景望过去,发觉她手里的鱼竿整体隐约已经生锈,深色的喷漆下露出银白的刚铁底色。
那是船上自带的杆子,重量很足,专门钓大鱼的。
他们却用的池塘里钓鱼的干面包当诱饵。难怪吹尽海风也没能钓上来过什么东西。
傅景对顾青瓷说:“姐姐,我去帮帮她?”
顾青瓷颔首。
傅景快步上前,把自己的鱼竿递给那个小姑娘,语气又温又软:“你的杆子很重吧?用我的,我教你怎么钓。”
小姑娘感激地点点头,她放掉原先的鱼竿,手先在衣服上用力地蹭了两下,才去接傅景的杆子。
接到手发觉又轻又稳的:“这个鱼竿得好几万美金吧?”
傅景笑说:“不至于那么贵。”
一旦换了合适的线和好的鱼饵,钩子放下去,才闲话小会儿,漂就开始动了。拉上来,很漂亮的小鱼。
是要放生的。
女生还是欢呼起来,她又是夸傅景,又是爱不释手的拍照。看得出有刻意夸张在气男朋友的成分,但开心也是真的开心。
重新下钩。
很快又有鱼。
傅景看见吃线的幅度,眼神一亮,判断出这次是条大鱼。
忙耐心指导说:“缓抬快收,对对……”
她抱着渔网,等杆子收线收得差不多了,帮忙把鱼捞起来。看见是条很大的狗牙金枪鱼。
傅景双手提网,开心地把大鱼挪到她面前,“你钓到的!”
女生却吓一大跳,不由退后半步:“这是食人鱼吗?”
傅景微窘。
旁边哑声半晌的她的男朋友,终于找到话头,冷笑地说:“真搞笑!连金枪鱼你都不认识。”
“狗牙金枪鱼,”傅景安慰她说,“确实长得有点丑。学名裸狐鲣,虽然是金枪鱼属,但不属于常说的六种金枪鱼之一,也可以说它不是金枪鱼。”
看得出女生出海完全没做功课,她听不懂,却连连点头应声,目光崇拜地望向傅景,犹豫了下,又问:
“那、那这鱼我可以放生吗?”
傅景说:“当然可以呀。”
女生的男朋友顿觉不满:“你不来问我的意见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傅景拧眉问他,“她那么一会儿已经钓到两条了,比你强多了……再差的新人,钩子挂底也能捞上来一个半个珊瑚礁石呢,你什么也没有,怎么还好意思废话那么多的?”
傅景语气还算平稳。
只是面容薄怒。
顾青瓷之前从没见过傅景沉着脸说话,觉得新奇,小姑娘软绵绵的性格,帮别人的时候倒气势汹汹的。她唇角一弯,隐约笑了下。
静静地站在她们旁边。
那男人看着有点怂,像是只敢对女朋友发火的人。他被傅景说了几句,没有回嘴。可能也实在无话。
小姑娘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渔网,腰顿时一弯,废力地举着这条鱼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新男朋友了,男朋友啊,回你的海里去吧!”
说完,把鱼放生了。
她走前硬要留傅景的联系方式,傅景淡定地指指顾青瓷,说:“我是被看管的,有事你联系我的监护人吧。”
小姑娘怔愣几秒,识趣地笑笑,挥手走了。
“……”
顾青瓷低头,抬手把吹乱的散发撩到耳后,半笑不笑地说:“你这说法,会让人觉得,你可能这儿有点毛病。”
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