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露和米乐乐都很安静，米乐乐人小却很懂事，决定将最初的这段时间留给姐妹两个。
而对于桑露来说，却又有着不太一样的感受。
曾经她甚至想过对夏晴雪出手，因为她抢夺了夏未霜的关注，分走了属于自己的爱意。那时她想得十分简单也十分极端，任何情感在她这里统统可以划分为简单的两种，一种是与霜霜间的爱，一种是其他。
而到了今天，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埋在帽子和发丝中间，桑露深邃的眼睛看着抱在一起的姐妹，有些茫然有些惆怅。夏晴雪仍然是霜霜极其重要的人，她仍然会分走霜霜的关注和爱，但对桑露来说……“爱”这个能包含一切的词汇，好像可以分清一点了。
不是所有的爱都是同一种。
桑露低头戳了戳自己心脏的位置，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在慢慢滋生。
她仍然不喜欢别人靠近霜霜，仍然只想要霜霜独爱自己，可是如今，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忍心。
这是什么样的情感，是对的还是错的，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是既痛苦又美妙的，是在内心撕扯中衍生出的，属于人类复杂而真切的情感。
……
夏晴雪哭了很长时间，夏未霜见她难以自抑，哭的话都说不清楚，便干脆自己说。
她哄了哄她，安慰她自己没事，她知道小雪一定很想知道分别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便一点一点说与她听。
只是省略了与桑露有关的某部分，又美化了与桑露有关的某部分。
之后她们不会长期相处，既然这样，夏未霜希望小雪不要总是担忧自己，她应该更轻松快乐。
“那你的、那你的眼睛……”夏晴雪抽噎着说道，“还能治好吗？”
夏未霜有些遗憾：“乐乐帮我治疗过，杨上校那边也派人看过，都没什么效果。”
夏晴雪一扯嗓子，嗷地就又哭了。
夏未霜颇为无奈，米乐乐也叹着气摊手，桑露怔怔地盯着她，在看到夏未霜的衣服被夏晴雪的眼泪打湿然后晕染出越来越大的水迹后，忍无可忍了。
哭了这么久，一定哭够了，霜霜都不哭了，嗯，那可以动手了。
第136章
桑露手一伸，扯着夏晴雪的后衣领把她从夏未霜怀里拉了出来，夏晴雪脚尖着地被提溜着转了半圈，头一抬，眼前水蒙蒙一片中见到两只放光的紫眼睛。
夏晴雪：“……呜哇！！！”
桑露大为不解，心中一片鄙夷，只是碰了碰就哭，妹妹果然是妹妹。
夏未霜哭笑不得：“桑露，你别吓她了。”
桑露微微撇开头，松了手，小声嘀咕道：“没有，吓她。”
终于，在夏晴雪哭的打嗝儿后，她哭够了，米乐乐递给她一块小手绢让她擦眼泪。
“谢谢你乐乐……我好想你。”
“小雪姐姐，我也想你！”米乐乐倒是没哭，对于她来说，还能再见到夏晴雪是件开心的事，不需要哭泣。
米乐乐想起在家留守的魏云琅，便说道：“其实云琅哥哥也来了，不过他在家里看家，这才没过来。”
“他也来了啊。”夏晴雪抹抹眼泪，说道，“改明儿我去找你们玩。”
从夏未霜口中，夏晴雪知道魏云琅米乐乐一直陪伴着她，还有白倩姐，末日之前夏晴雪就见过她，不过不是很熟。
想到姐姐身边有这样几位朋友始终守护着她，夏晴雪就忍不住开心地想哭，她很感激也很感动。想到这里，夏晴雪忍不住看向了桑露……虽然姐姐说桑露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还是好可怕，而且——她根本没办法忘记，是桑露杀了她的朋友。
那天的一幕幕始终深刻印在脑海中，无数次在她梦境里重演，她背负着恐惧与悲伤，一次又一次亲手送走表姐，一次又一次感受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虽然笑笑没死这件事让她很开心，对桑露的恨意也消退了一点，但恐惧仍在。
对了，笑笑！
见到夏未霜后实在太激动，夏晴雪都忘了这件事了，她连忙握住夏未霜的手，却又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当着桑露的面说柯笑笑没死。
那要是桑露仍然表面正常内心冷血狠毒，偷偷跑去把笑笑再杀一遍怎么办？
“姐，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就是那天那天……我其实……之前顾敏之有找过我，我在她那里见到一个人，就是就是……”
听出来小雪的为难，夏未霜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她反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想要借助这双手给她力量。
因为接下来要说的，对小雪可能很残忍。
“小雪。”夏未霜低声道，“顾敏之这个人和我的关系很差，她跟你桑露姐还要我有过一段渊源，我们是敌人，过去是现在也是，她一直想控制住你桑露姐为她所用，甚至前阵子还去我们在A市暂住的地方突袭。”
夏晴雪一阵后怕：“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说这种人，不可能是姐姐你的朋友。对不起啊姐，她去A市可能和我有关，她之前对我说和你是朋友，我托人寻你的事她也知道。”
“和你没关系，就算你不在这里，她也会去找我们。”夏未霜说道，“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和倩姐相遇后有一伙人路过，想抓捕煤球，那伙人就是顾敏之带头。我们早就遇见过，那时候她就惦记上了桑露，所以不管怎样，她都会找我们的麻烦。”
这样一解释，夏晴雪心理压力轻了许多，她忍不住骂道：“顾敏之真不是个东西！幸好她现在被革职了。”
夏未霜一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夏晴雪，顾敏之被革职也跟自己有关。
刚才叙旧她只说到自己失明，后面的以及一些隐秘的还没说呢。
不过正好，可以顺便把事情告诉给她。
夏未霜继续说道：“其实我这次和朋友们来到基地，为的就是对付顾敏之，我们想在她又一次动手之前先动手，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小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我认为你可以知道，这次过来，我们联系了杨路闻上校……”
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夏未霜也不怕隔墙有耳，反正这些陈佳伟和杨路闻那边多少都知道了。
甚至他们还知道夏未霜现在的住所，如果他们别有用心，完全可以派人抢走成敏和种子，但他们没有，足以见合作的诚意——当然不排除是恐惧桑露的力量而不敢违约。
夏晴雪听的一愣一愣的，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只在夏未霜说完后帮着说了句话：“姐你这样选择肯定没错，你放心吧，榕霄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肯定不会干背信弃义的事。”
夏未霜笑道：“既然你相信她，那我也相信她。”
她的表妹某些时候是有点傻，但在看人这方面，没出过什么错，她好像有一种天然的直觉，让她能分辨出面前这人到底值不值得亲近。
但……
接下来，就该说那件事了。
“小雪，前阵子我和桑露在基地里碰见过一个奇怪的女孩，后来调查过，她是顾敏之身边的女孩，叫珠珠。桑露告诉我这个女孩是和她同种的生物，她们都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而且珠珠受顾敏之控制，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干净。”
夏晴雪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疑问的语气词。
她没想到，姐姐竟然已经见到了珠珠，不过好像还不知道珠珠就是柯笑笑，对哦，姐姐现在目盲……可桑露不瞎啊！
夏晴雪不可置信地看向桑露，桑露也看着她，没有一丁点心虚。
看着看着，夏晴雪扭头了，她不心虚她心虚。
夏未霜掰了掰手指，说：“我们调查过，基地内部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通过郑小姐那边，我整理了一下，这些事件你也来听听吧。”
说着，她便一件一件地描述给夏晴雪听，她不需要照着文件来念，她的记忆力超群，脑中都清楚记得呢。
随着夏未霜一点一点的讲述，夏晴雪的脸色越来越白，米乐乐有点心疼她，便握住夏晴雪的手小声安慰：“小雪姐姐别怕，等解决了，这些事以后就都不会发生了。”
夏晴雪僵硬地笑了一声说：“我怎么听着，好像我的一些前同事干的，可是他们……”
“他们已经不在了。”
“对，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夏未霜说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他们极可能是被顾敏之谋害继而控制住的，但顾敏之的异能显然不会强大到能同时操控十几个异能者的地步，所以，她有帮手，最大的可能就是……珠珠。”
夏晴雪端着杯子咕咚喝下一口水，杯子里的水已经凉到室温，喝进喉咙里冰冷激人。
一口凉水入肚，腹部心脏和四肢，好像都同时凉了下去。
夏未霜闭上眼睛，有些不忍：“关于这些你可以问问陈榕霄，他们调查后，知道的应该比我更详细，关于哪些人是和顾敏之外出后牺牲，然后又出现在神秘案件中的……一些细节，你问她吧。还有，魏云琅这个神棍最近又在卜卦，他算出来灾星就在基地内部，但我们分析过，桑露是灾星的可能性很小，所以灾星另有其人，最可能的也是珠珠。”
夏晴雪焦虑地绞着手指，她很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雪，我这边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呢？和我说说分开后你都经历了什么吧。”
夏未霜紧紧握着夏晴雪的手说道：“你现在好像比以前更稳重了，我很开心你进步的这么快，小雪，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夏晴雪抽抽鼻子勉强笑了下，珠珠那事先放一下，今天是姐妹重逢的好日子，她要开心点！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接受基地的安排出出任务，榕霄姐一直都很照顾我……”
说是没什么好说的，等两边叙旧结束，天色都阴暗了许多，现在不过是下午四点，但冬天天黑的总是很快。
夏未霜三人要走了，双方依依不舍，除了桑露。
这次会面，夏未霜没有特意让小雪和桑露拉近关系，不管对谁这样做都会造成痛苦。至于未来会怎样，还要看将来的发展，人对人的看法，并不是第三者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夏未霜只希望这两人不要起什么摩擦就好，平淡疏远也无所谓，因为不久的将来，她会在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和桑露单独离开。
走的时候，夏晴雪问自己亲爱的表姐：“姐，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不？我现在也挺厉害的了！”
夏未霜摸摸她的头顶，笑说：“你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至于别的，现在你是陈榕霄的手下，那就听她指挥吧。”
“好！”夏晴雪很是鼓舞了一下。
米乐乐则打开带来的布包，马上就要走了，她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小雪姐姐，这是我和小狼哥哥送你的礼物。”米乐乐掏出来一个白色的猫耳针织毛线帽，帽子长的有点奇怪，能看出来是仿照夏未霜头顶那顶做的，但就是歪歪扭扭奇形怪状，“这是我亲手做的，姐姐叫夏晴雪，雪是白色的，我就做了顶白帽子。”
夏晴雪甚是感动，一点都没嫌弃，接过来就戴到头上，帽子歪着在她头顶堆了个角。
“乐乐你好棒，你等着，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她出门来送的三人，跑到接送的那辆车上，便开始往外掏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现在处处物资短缺，你们肯定很辛苦，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这还有呢！”
一辆车子被堆的满满当当，但其实在和杨路闻达成合作后，夏未霜几人的物资就没那么匮乏了，杨上校和陈市长都有送来些。
但这是小雪的心意，夏未霜几人也就没有拒绝。
“小雪姐姐你别急，这里还有呢。”米乐乐拉了拉夏晴雪，又从包里掏出一件毛衣来。“当当当当！这是霜霜姐姐给你织的毛衣，好看吗！”
夏晴雪差点再度飙泪，接过毛衣紧紧抱在怀里，大声说道：“好看！”
可其实这件毛衣真算不上好看，款式是最普通的款式，完全没有设计感，毛线还不是同色的，一块红一块黑，中间还夹杂着黄白绿。
没办法，毕竟夏未霜看不见，而负责给她递毛线的是桑露。
认为这件毛衣是给自己织的桑露，完全不介意毛线的颜色，只关注霜霜能不能轻松织完。
说到桑露……
桑露顺着夏未霜的肩膀缓缓下滑，羽绒服布料摩擦摩擦发出极度不情愿的声音，夏未霜一愣，下意识伸手接住桑露：“露露？”
桑露浑身一颤，上半身躺在夏未霜怀里腰部折成钝角，软的仿佛失去了骨头。一双眼睛充斥着委屈，围巾下滑头发外垂，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却又暗含杀气的脸来：“我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