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敏之最后一点耐心消磨殆尽，她的声音尖锐的像从胸腔中喷发出一半：“贱人你到底杀不杀！谁要爱你这种怪物，快动手啊！”
啪嗒啪嗒。
珠珠面无表情地落下几滴眼泪。
“那为什么，桑露就有人爱呢？”她望向站在车头的桑露，藏在帽子与发丝间的深紫眼瞳冷漠如初，为什么她那么幸运，无论发生什么，夏未霜都会爱她？
“我好嫉妒你啊……”珠珠轻轻呢喃了一句。
桑露歪歪头，眼睛眯了眯，仿佛在隔空嘲讽她。
顾敏之疯了一样地催促着珠珠，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名义上的情人到底是何种可怕的存在，她的理智俨然已被摧毁陷入了不正常的兴奋中。
在这种情况下，她终于选择了说实话。
珠珠好悲伤，她深切地嫉妒着桑露，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嫉妒与怨恨的情绪就像草原上的野火般一点一点越烧越烈，最终的最终，把她的心烧成一片荒地。
无法满足啊，她一遍又一遍询问顾敏之爱不爱自己，是因为虚假的爱根本无法填满她被嫉妒啃噬的内心。否则她已经拥有了很多再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人，拥有了愿意拥抱自己保护自己的情人——又为什么，还是会这么痛苦？
不够，一点都不够。
她要所有人都爱自己，要所有人都属于自己，不然，她该怎样填满内心的无底深洞？
“敏之，没关系。”珠珠抓住了顾敏之的手，另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轻轻说道，“你会爱我的，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
顾敏之发出赫赫的出气声，看着珠珠的眼神越来越恐惧。
她看到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睛里浮现出昆虫的黑红色复眼，她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珠珠嘴角冰冷而残酷的笑。
她越靠越近，亲吻上了顾敏之的唇瓣。
冰冷的什么向脑中钻去，在血肉里生长。
怎么会这样呢？
结局到临之前，顾敏之就如曾经那些在她的命令下被珠珠吞噬的人所想的一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到底什么时候摆脱了控制……不……
是自己。
自己什么时候，被她反过来控制了？
顾敏之已经无法再思考了。
……
“发生了什么？”
因为离得远，顾家别墅里说的话，发生的事，夏未霜无法全部接收到，她听到周围人的动静，意识到方才对峙的局面产生了变化。
郑珀蔷手中持枪蹲在她旁边，目视前方不忘回答：“顾敏之被灾星杀掉了。”
“她们反目了？”夏未霜有点意外，“难怪顾敏之忽然安静下来了。”
在珠珠吻上顾敏之的那一刻，杨路闻便觉得不对劲，果然珠珠有着不同寻常的想法和冷血的真容，她杀死了自己的主人。
杨路闻立刻意识到，脱离人类控制的珠珠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凶险，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可以沟通的，她的能力依旧诡异莫测谁也不知，但杨路闻却无法再等下去了。
珠珠方才那番话太诡异了，听上去她不想对夏晴雪动手，但却完全没提其他人。光靠夏晴雪来试探的话，只会无意义地拖延时间，万一在这个空隙中，她突然动手怎么办，谁又能知道她说不想杀夏晴雪是真的还是在撒谎？
时机就是现在，珠珠抱着顾敏之亲吻她，她分神了！
“动手！”
人类的异能和热武器的火气同时倾泻而去，珠珠尖叫一声，猛地抬起头，注视着众人的面容无比狰狞阴森。
“不许伤害我的敏之！嘶、呼……”她努力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露出恐怖的样子，抱着顾敏之的尸体来回躲闪。
珠珠跳到了高处，环视四周，时而愤怒时而羞涩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样。
“不要急，大家都是我的、啊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她激动地开心地笑着，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恶毒与疯狂，竟与刚才发疯的顾敏之无比相似，哪里还有之前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才是真实的她，揭开伪装之后，残忍又狡猾的怪物。
她双眼左右转动着，看着周围人的样子充满了垂涎，好像大家都是逃不掉的口中肉盘中餐。
已经有异能者尝试上前与她近战，珠珠也终于开始展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强韧像钢丝一样的蛛丝在她手里就是杀人利器，无论远近，杀伤力巨大，一时之间众人皆不敢上前，郑珀蔷冷静地端着枪，瞄准便会开火。
但珠珠的反应速度很快，并不比之前的桑露差到哪里去，以至于郑珀蔷很少有能命中她的时候，就算命中，也鲜少能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
周围的声音实在太杂乱了，尤其当枪弹倾泻以及出现爆炸声的时候，夏未霜只觉得耳朵快要被震麻了，别的什么都听不出。
“情况怎么样？”夏未霜紧紧抓着手杖问郑珀蔷，“桑露出手了吗？”
虽然成果不如人意，但郑珀蔷的心性无比坚定并不受此影响，也不会感到烦躁，她冷静地观察前方状况给夏未霜转述：“我们这边很多人受伤，战况有点焦灼，珠珠向后方退去了，桑露还没出手，夏晴雪似乎想去追她。”
夏未霜：“……”一时间不知道该问桑露还是小雪。
郑珀蔷没等她发问，迳自说道：“珠珠撑不了多久了。”
夏未霜转了转头：“为什么这么说。”
郑珀蔷道：“她的反应速度比之前要慢了一点。”
如此混乱的战场，很少有人能看出这点来，郑珀蔷相信自己的判断，她道：“她乏力了，开始准备逃走了。”
夏未霜喃喃道：“逃走？我怎么感觉不太对。”
郑珀蔷没有回头，瞥了一眼仍旧站在车头上的桑露：“如果桑露现在出手，也许她逃不掉。啊……她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找不到了。”
一直在盯着珠珠的桑露终于有所动作，在郑珀蔷以为她要冲出去大杀四方的时候，桑露跳到车斗里夏未霜的身边，搬着小马扎坐了下来。
“不是逃走。”桑露抓住夏未霜的手说道。
“那是什么？”夏未霜反握住她，并问，“桑露，你可以杀掉她吗？为了我们。”
“我会杀掉她。”桑露毫不犹豫地说掉，“一会。”
“你看出什么了？”夏未霜知道桑露绝不会无的放矢，她一直不出手，必然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桑露舔了舔唇角，拉着夏未霜的手更加用力：“不能现在和霜霜分开，直觉。”
就在这时，夏未霜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带着一点不怎么明显的腥味儿的芳香，一点一点飘了过来，越来越浓越来越明显。车子忽然轻轻颤抖了起来，好像是这片大地在抖动……地震了？
郑珀蔷飞快说道：“起雾了，奇怪，怎么回事？”
夏未霜根本看不到雾气的存在，更加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脚下这片大地的颤抖，却让她想起来什么。
地下室。
珠珠住在顾家的地下室……地下室还有别的东西！
“后退，快向后退！”夏未霜猛地站起来大喊道。
下一刻，桑露伸出手环抱住她的腰，她警觉地向四面八方看去，而后毫不犹豫地抱着霜霜跳下了车。
车子太慢，还是她跑得快。
迎面便是冷风哗啦啦的吹，桑露跑得太急忘了给夏未霜拉好帽子，一时间夏未霜只觉得自己挨了无数个大嘴巴子。
风这么吹，她也张不开口说话，幸好刚才喊的那声被听到了，杨路闻已经开始下令众人向后退去。
夏未霜缩在桑露怀里，自己给自己捂住脸，她现在有点急，脱离大部队的话，就不能即使知道小雪的情况了。
但桑露停了下来，她仍旧抱着夏未霜，前后左右转着圈看了一圈。
“雾来了。”桑露略带疑惑地说道。
是啊，雾来了。
雾是灰白色的，弥天盖地，将深沉的夜空遮掩住，让这片大地上的人失去方向。大雾越来越浓，莫名的好像日夜颠倒了般，明明是夜雾看着却好像在白天般蒙蒙亮。
奇怪……
自己为什么看到了这片大雾？
夏未霜缓缓抬头，桑露垂下脸来。
她伸出手向上摸了摸，摸到桑露的围巾，往下拉了拉，夏未霜迟疑地说道：“桑露，我好像看到你了。”
第143章
夏未霜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出现了脑内幻觉。
她失明这么久，不管是谁来治疗，眼前依旧一片黑暗，怎么忽然间便能看见了呢？
于是她眨眨眼，试探地说了句：“桑露，你笑一笑？”
桑露解开口罩，脱掉帽子，露出了那张让夏未霜魂牵梦萦的脸来，她弯弯嘴角笑了笑，要比夏未霜记忆中的更柔和些也更生动些。
夏未霜脸色一变：“坏了，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桑露脸上的笑定格在那个弧度，她略显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蓬松的卷曲长发柔顺了许多，那张许久未曾见过的妖异魅惑的脸好像更美了些，同时熟悉的极富特色的僵硬假人感扑面而来。
“幻觉？”桑露好像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幻觉。
夏未霜噗嗤笑出了声，不知怎么的，这样子的桑露看起来竟有些小可怜，让她不忍心再逗弄她了。
夏未霜伸出手掐住桑露两边脸蛋，眼眶里控制不住泛出水光，她笑着说：“我不信你是幻觉，你是我的桑露。”
桑露配合而容忍，随着夏未霜的手轻轻摆头，笑的弧度也愈发大了些：“我当然是——啊，霜霜能看见了。”
夏未霜便问她：“开心吗？”
桑露碰了碰自己的心口，思索着说：“应该是开心的。”
夏未霜哽咽着说道：“我很开心，即使没有忘记你的样子，但还是很开心又能看到你。”
于是桑露的眼睛更亮了些，像是大雾都遮不住的宇宙深处的紫色星星，她抬手抓住夏未霜的两个手腕把她的手拉开了，自己则倾身向前将那张妖艳脸蛋凑到了夏未霜脸前。
美色如刀，杀入人心，夏未霜情不自禁地屏息。
桑露勾勾嘴角，说：“再看看，多看看，记牢了。”
夏未霜抿着唇笑，也向前，额头碰了下额头，她轻柔地说道：“我已经记得很牢了，真好，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真好，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桑露学她，重复地说着话，似乎这样她就更加能够体会夏未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