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斐靠近这个身体僵直的人类,用着线条优美的手挑起对方下颚,别人都以为她对这个人类有意向。
女子被金褐色的眸子注视着,心底除了紧张甚至还有一丝期待,她甚至愿意将自己献给这位如天上月的美丽贵族,即使对方真的极度危险。
“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动机,我也不会吸你的血。”
听到对方说不吸食自己时候,女子先是一愣,然后竟然从心头冒出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强烈的失落感。
明明来的时候她还惴惴不安心里不想被上层血族享受,签了协议,即使她在这场游戏里死亡也是自愿的,到时候会有一大笔抚恤金寄回自己落魄的家中。
可是经历过被商品一般挑选到台面上,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首席座位上这位穿着黑裙的贵族。
这个人的气质似乎与其他人完全不同,清冷、夺目,美的让人挪不开视线,连身为女子的她见了都会心动。
只可惜,她是被老板廉都挑选出来的。
金褐色的眼眸注视了她几秒,穆斐便放开了这个人类女子,然后继续抿着茶水。
“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才行。”穆斐放下杯子,说了一句。
女子听后立马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她抿着嘴悉听这位大贵族会出什么样苛刻的条件。
“你,”穆斐沉吟片刻,看着女子外露的胳膊以及姣好的皮肤,继续说道,“南区这里的冬天要比其他地方都要寒冷,但医药发达,很多古老的制药都不外传,我来的路上很少看到那些可怜的景象,刚刚看你的皮肤生长很好,这么冷外露皮层,身为这里的人类应该知道最好用的冻疮膏是什么吧。”
“冻、冻疮膏……”女子有点惊讶地重复着,她哪里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奇怪的条件,只是问这里好用的冻疮膏药是什么。
***
夜晚九时
南区最老的医药店铺普利得制药店
老店长刚要关门打烊,却迎来了最后两位风雪客人。
随着古铃响起,推门而入的是被帽檐压着很低的女子,她一身黑色的行装连带着屋外的冰寒,刺骨冷冽。
“您……您好,姐姐,我们店已经打烊了呢。”一个扎着羊角辫子的雀斑女孩抱着药材奶声奶气地对着站在门口的高挑女子说着。
对方真的好漂亮,让女孩想要继续靠近多看几眼。
女子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丝并不算友好的笑意,她慢慢俯下身对着这个人类女孩纠正刚刚对方的用词,并用眼神制止了这个人类女孩的靠近。
“‘姐姐’已经活了733岁了,但我原谅你的错误称呼。”
女孩茫然地听着,本来还想靠近的脚又缩了回去,有点害怕。
从药材仓库刚出来的老店长一看这种情况,那种极少的冷冽感让他一下子知晓了状况,全身汗毛倒立,他立马跑上前去,赶紧将自己的孙女拉到了身后,催促对方回仓库去。
“阿楠回屋去。”
“可是,爷爷这”
“赶紧回去!”
女孩明显被老人呵斥地吓住了没再反驳,立马从店里的侧门进去了。
老人将侧门锁上,然后沉默地看着店里那把被搁置的猎枪。
要知道这里可是人类的店铺,虽然这世上知晓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少之又少,但他不同,上一次血族的光临差点让他丢掉性命,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吸血鬼是个嗜血残暴的存在。
他慢慢踱步到医药架旁,想要伸手拿起一旁的猎枪,他知道这玩意杀不死血族,但最起码可以短暂地防身。
“看来南区的人民并不是很友善,道雷。”
音调如一的嗓音响起,黑衣女子的身后便出现另一抹狭长的身影。
“您吓着这位店长了,主人。”
店长陡然瞪大了眼珠子,一个吸血鬼也就罢了,居然又冒出来一个,他手指发抖地不知道该不该拿起身后的猎枪了,因为他觉得拿不拿都是一样的结果。
“别紧张,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想买点药物,听闻你家是南区最好的制药店,”道雷较为和善地解释道。
而店长看向道雷,但紧张的目光又被那位全身隐没黑暗的女子吸引。
只见穆斐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蛊惑人心的脸。
她环顾四周,看着这些瓶瓶罐罐,身体孱弱的老者却有了不起的制药手艺,穆斐倒是佩服这位瘸腿老人,看着那腿上的伤口,应该也是血族留下的伤口。
怪不得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你们想买什么?”老人额头即便冒着冷汗,语气并不友善,他的眼底是对吸血鬼的憎恶。
如果不是心底已经知晓对方是吸血鬼身份的话,任谁见到如此冷艳的苍白美人都会忍不住惊叹的,对方举止投足之间显露优雅和贵气,与几十年前那次弄伤自己还杀死很多无辜孩子的恶魔不太一样,但吸血鬼终究是残忍的,即使此时此刻伪装成人类无异。
“冻疮膏。”
穆斐说了需求。
连带着老管家道雷也惊了一下,来的时候穆斐只是说要去药店,可是要买什么并未透露,只是让他先与这位老店长开了口而已。
所以道雷站在一旁听到对方的答案忍不住翻了翻白银。
老店长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翻找着抽屉,将一盒白色药膏放在了柜面上,有点疑惑地解释道,“我……我这里的冻疮膏成分里含有蛮指草(血族惧怕的一种药材)。”意思很明显,这药膏并不适合血族,再者,血族应该根本不会使用这药膏的。
老人非常困惑。
“是最好的吗?”穆斐对此并未回应,继续问着。
老人点点头,“是的。”
“十二岁,人类女孩。”穆斐拿起那个药膏接着说,蛮指草的气味透着药盒都能闻得到。
老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一看便不是普通的血族女人,对方口中的十二岁的人类女孩,和自己的孙女一样大的年纪。
最终他拿出了另外一盒放在了台面上,“这个不含激素,孩子可以用。”
穆斐金褐色的眼眸看了对方几秒钟,然后微笑地说了一声“谢谢。”
直到这两位风雪客人离开了好一会儿,老人才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
他的手心满满的汗液,他赶紧拿过一旁的药布擦了擦手掌。
他看着对方多给的钱币,有点不敢置信,那位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女血族竟然将他剩余的冻疮膏都买下了。
全部。
为了一个十二岁的人类小孩。
他始终不觉得吸血鬼对人类有任何慈悲之情,他们冷酷、残忍、黑暗,所以他才觉得刚刚经历的一切仿佛是幻觉。
老店长心情复杂地将门插了销,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看似和平,其实是很多人并不知道或者隐瞒了他们的存在罢了。
那个小孩和自己的孙女一样的年纪,是被吸血鬼豢养了吗?还是……老人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
前排的老管家道雷,瘦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受的神情。
因为穆斐以不会经常来南区为由一下子购置了很多盒冻疮膏,对的,没错,车厢内塞了好几大盒。道雷屏息着鼻子不想闻到那该死的蛮指草的气味,赶紧将打包好的纸盒放进了后备箱。
结果还是沾染上了一丝盒子上渗透出来的药膏味,虽然道雷并不惧怕蛮指草的作用,但这东西的气味着实会让血族觉得恶心了些。
人类觉得治病的东西在血族看来就是毒物的存在,真是滑稽。
“如果知道是您为她买的,那孩子估计会非常开心,她一直很崇拜您。”道雷边说着,边望着穆斐的表情。
“我并不是为了她买的,道雷。”穆斐矢口否认。
道雷抿了下嘴唇,果然,习惯性否定,主人的性子还真是嘴硬极致。
“是的,因为尤然脸上的冻疮不好看拉低了府邸的整体水准,而且我们只是顺路,”哦,真是顺路,顺路到还得绕路好久才能返程。
道雷接过话,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看出穆斐的心情是不错。
大概是买到了药膏的缘故吧。
穆斐也不语,不想和老管家搭话,于是就默默望着车外的月夜。
她的心里想到了尤然的脸上那几处红淤的疮痕。
当然,还有她的手,那肿的像胡萝卜的小手。
野蛮的屠夫哪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教授的同时肯定只会加重冻伤皲裂程度的。
穆斐心里这样想着但未予吱声,而是挑着眉,盯着坐在前排十分“懂她”的老仆人,吩咐道,“到时候赠予她时候不要提及我。”
道雷只好答应,好人永远让他来做,也不知道自家的主人的性格为什么总是这么……别扭。
现在已然是半夜,除了一路上的霓虹灯光外,周围似乎都进入了安眠状态。
穆斐将头微微向后仰起,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望着窗外飘落的小雪。
下着雪真安静。
她的脑海里回想着今天一天的事情,生意上的利益划分、那个狡猾的庄园合作者、那个被豢养起来的商品女人、药房的女孩和那个瘸腿老人。
这些事都令她毫无波澜。
“我已经通知府邸我们的行程。”道雷汇报。
穆斐沉默听着,她挑起眉眼正好撞见了道雷向她瞥着的小眼神。
“有什么话就说,道雷管家。”
道雷咳嗽了一下,只好老实回答自己的疑问,“我只是疑惑主人喜欢听什么‘称呼’,就是对于一个小孩子对您的称呼。”
穆斐知道对方是在意之前在药店那个女孩叫自己“姐姐”的事件,她冷下了一张脸,“看来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亲爱的管家先生。”
“毕竟知晓主人的喜好是管家分内的事情,”道雷说完这句话,陡然感觉背脊发凉,虽然他本没有体温,但身后那道压迫感的视线让他活了一把年纪的老年人还是有点不寒而栗,道雷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不然她就要被穆斐强行闭嘴了,那种痛苦不想承受第二次。
在行驶了一刻钟之后,便看到远处穆氏家族独有的夜徽标志。
盛开的红畀莲夜徽。
快到家了。
那个几百年来一成不变的府邸。
令她没想到的是,南区的小雪到她这里便是漫天大雪,将整个沿途的花草压得严严实实的,很多脆弱的小树枝都断在了这剧烈的风雪天,变成了还未生长的枯枝。
车子像往常一样停靠在肃穆庄严的宅邸大门口。
像往常一样,她的仆人都在恭敬地在门口等待着她的回归。
一切都是和之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