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个意思是指……?”竹岁损,非要佟芸把话一字一句都掰扯清楚。
佟芸深呼吸,面上看不出来生气没有,一字一句保证道,“我们第三科研院自然遵纪守法,对Z试剂受法律保护的成果和数据,既没有想要了解的意向,也不会有任何试探和要求公开的举动。”
竹岁歪了歪头,尖锐指出,“那佟小姐这番话不就和您的要求冲突了吗?”
“既提议要全程监督Z试剂临床试验,又说要尊重我们的科研成果……话都被您说完了,那到底哪句是真的啊?”
竹岁笑意冷漠,十足的不好相与。
她辈分小,人年轻,却又是腺素科的科长,全场由她“冲动的”说这么一番火药味十足的话,再合适不过了,又或者,全场大概这番犀利的话也只能由她来质问。
“都是真的。”佟芸沉得住气,被这么问,脸色也不怎么变。“既然临床实验成功的规则是由大家商议的,那么监督实验的过程,也可以变动。”
竹岁挑眉。
佟芸道:“我们全程监督,贵院可以只对我们开放每一次临床病人的体检反馈,至于步骤里的具体用药和用药后的反应,出于避嫌,我们不会主动要求,贵院想要让我们在场,介于项目保密级别,我们院也是不会同意的。”
“佟小姐这话是不是说的过于理想化了?”竹岁不认可,“诚然,临床病人的体检反馈才是最后定夺药剂成败的关键,但是步骤中不派人来监督……那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们数据会不会造假呢?”
竹岁也是敢说,“造假”都出来了,双方也不剩什么老底了。
“如果不知道我们数据是否真实,那不是又回到了原地吗?这个全程监督,失去了公信力,和我们内部人员监督,又有什么区别呢?”
宋真听得想给竹岁鼓掌了,忍住了。
话至此,竹岁说完这番话一区都没人反对,一区的态度也很明显了,是不愿意三区全程介入的,看明白这一点,佟向露急冲冲想开口发言,刚说两个字,被身边的佟芸扣住了手,话又消了,最终还是由佟芸发言。
佟芸道,“这简单啊,既然是三个区一起监督,我们两个区都有稳定剂的相关项目,一定程度上碍于保密问题,在数据资料上都彼此有所防备,很正常。”
“但是第五科研院可是和稳定剂八竿子打不着的,术业有专攻,能进入科研院,只要跨领域那无异于看专业数据就是天书,没个三年五年的学科深入,一般是看不懂的。五区专精的是核能武器和生化武器的研究,和药物方面的稳定剂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贵院不相信我们,那由第五科研院的科研人员作为中间监督人,接触第一手资料,保证可展示部分的数据真实性,不是很好吗?”
豁。
竹岁扬了扬眉,没想到三区还真的要避嫌,她以为……
宋真也低下了头,就在大家低声交流的时候,贴着竹岁也道,“大面上,第五科研院没理由帮三区吧?”
如果是五区来作为实验的监督人,没理由帮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则是……
“他们全都是搞核物理和生化病毒方面的,想的都是怎么neng死人,就算是把实验过程看完,也不明白作用原理吧?”竹岁好奇发问。
两个人视线相交,竹岁狡黠的眼眸看过来,十足灵动,像是藏着什么小坏心思一样。
宋真看得有一瞬间的心思发飘,轻咳一声,点头回答道,“确实帮不了,药物研发是要有医学知识打底的,核物理的专家肯定不知道,生化方面的专家来,对研发的硬指标也会很陌生的。”
还不消说研发的指标全部加起来有足足几百个,凑成好几套体系,他们怎么知道Z用的国际哪一套评判标准呢!
“咳,我们调配药剂肯定也会私下进行,相关专业的来这一步不会展示,跨专业的来,应该更不知道关窍在哪里了。”
说白一点,佟芸这个建议是可行的。
既避了嫌,又让人无可指摘。
竹岁关注点偏,多问了一句无关的,“临床试验快则小半年,慢了说不定可能拖到一年,不说这个方法行不行,我想问问,贵院出的监督人员,具体是哪些呢?”
佟芸:“就这次来的人员。”
“全部?一个都不会走?”
“全部。”佟芸笃定。
这话……宋真和竹岁对视一眼,不由又瞥了佟向露下。
如果真的要全程监督,那三区这也是下足了血本啊!
话说到这一步,知道可行,也知道三区高风亮节,明面上万万不会刺探Z试剂的保密资料,那么问题就来到同意与否了。
院长沉默。
在座的副院长们也沉默。
佟芸知道大家心里想的什么,属于一区的科研成果,最后一步被三个区的人共同监督,大概,不管防范做的再好,心里总是不那么得劲的。
这种事又没有过先例,同意了一区就不能全然掌握主权,不痛快呗。
于是佟芸又帮大家回忆了下阿尔法当年出事的时候,全国的愤怒,以及稳定剂对华国,乃至全世界的重要性。
她说完,院长依旧没有发话,荣院和院长交流了几句,也没给主意,反而又cue了竹岁,“这件事,竹科长怎么想呢?”
竹岁放下手上的钢笔,语出惊人,“也不是不可以。”
在场的所有视线都凝了过来。
于形形色色的目光中,竹岁咧开个笑容,笑不到眼底,坚定道,“就是要答应,我们也有个条件。”
“三院提议要全程监督,是出于阿尔法当年的事故,那既然这么怕出事,我们第一科研院退一步,让Z试剂的临床实验在三个科研院的监督下进行,也不是不可以……那我们都让步了,三院可不可以也让一步,公布当年阿尔法临床实验的全部参数呢?”
大胆发言,震惊全场。
竹岁还是笑着,只是话语里就带上了争锋相对的意味。
“阿尔法的临床试验出了事情,当年全程的数据都归三院,保管并密封,这几十年都过去了,三院研发也多进行了这么多年,老的数据早就过时了,也不存在泄密之类的事……”
“既然不存在,你们口口声声怕Z试剂重蹈阿尔法临床的覆辙,我们大度一点,三院可不可以也让一步,把当年的数据公布,大家对症下药,着重针对当年出问题的环节具体制定规则,那么如此来,Z试剂出事故的概率,不就更小了吗?”
“佟小姐们,觉得如何呢?”
万万想不到竹岁会提这种要求,佟芸和佟向露对视一眼,一瞬间也体会到了一区面临她们要求的感觉,那叫一个如鲠在喉!
一区这边倒是都觉得提议不错,几十年前的数据了,拿出来也不涉及什么机密,倒是也可以帮助Z试剂临床实验制定更完善的规则。
而最激动的,当属竹岁身边的宋真。
阿尔法试剂的事故疑点重重,如果能知道当年临床实验的全部参数……宋真不由低头,掩盖住自己双眼内闪烁的光芒。
*
最后这场会议不欢而散。
两方都有要求,每一方都不能第一时间回复,于是最终的结果不啻于,双方都回去拿定主意后,再开会。
在内部一次次的会议中,一个周又悄然而过,一组那边天天灯火通明的加班。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五科研院也终于迟滞的,出具的相关会议人员名单。
三个专精核物理的科研人员,两个生化病毒方面的新人,还有一个领头的军人不搞科研,专负责第五科研院的行政事务。
和三区这边不同,因为五区没有稳定剂项目,跨专业也不是很懂,三区跟来的除了佟家姐妹外,几乎都是老专家,五区这一队小组,平均的年龄全没过三十岁。
竹岁开玩笑,“他们是觉得让资深的专家来开会,浪费了人力吗?”
宋真没回答,左甜在边上傻白甜应声,“那肯定的啊!”
左甜:“核物理的东西,实验一旦开始了那人全都得盯着的,出了岔子那就是封锁城市的危险级别,稳定剂虽然重要,应该比不过他们手头的项目吧。”
宋真好奇的是其他,“领队是,许安白……许家,不是也世代都是科研人员吗,怎么他只负责行政问题啊?”
“你不知道?”竹岁笑着看过来,见宋真真的茫然,也不逗她,解惑道,“因为核物理有辐射啊,许家每一辈,都只让一半的人进入正式科研,许安白学肯定是学过的,只不过家里应该有人比他更优秀,顶替他进入了科研项目的名额。”
“他嘛……在有孩子前,应该不会接触项目了。”
左甜一口水喝呛着了。
顺过一口气,回神过来,“对哦,辐射影响后代的!”
宋真看着这个姓氏,却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嘴唇翕动片刻,到底没说出来。
等见了面,是不是那个许家,应该就清楚了。
*
出乎意料的,五区人员也都是周五到的。
不过不同于三区的张扬,五区人员低调的不行,坐飞机来,也不需要人接待,自己搞好了宾馆入住,然后下午都快下班了,才和一区的人通上气。
电话打来的时候,距离下班只剩一个小时,荣院哭笑不得。
接待是不可能了,院长也和他们领队打过一个电话,就算人来了,一区知道了。
这风格,又太过硬核实干派了些。
宋真以为下周会才会见到人,周六却收到了封请帖。
一区的世家开聚会,邀请了佟家和三区世家的科研人员,也邀请了五区的世家科研人员,最后大概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腺素科还没见过五区的来访人员,也不知道主人家脑回路是怎么搭的,于是又给腺素科二组的人都发了张请帖。
五区来访的领队也是世家的后辈,也会去这个聚会。
宋真是万万没想到,接待别区的科研人员,不是在自己的单位,第一面反而是在吃喝玩乐的聚会上!
有了许安白,推辞倒是推辞不掉了。
由竹岁领头,二组的成员都去。
不好的,除去他们,请的都是世家的人,可能会玩不到一处去。
好的,都是年轻人,年龄不超过三十岁,平权在华国提倡这么多年了,最深入的,自然都是年轻人的思维内心。
“就当去玩,不用那么大负担。”竹岁轻飘飘道,没放在眼里。
周日晚上的聚会,下午宋真挑衣服的时候,选择困难又犯了。
竹岁瞧她半天不从次卧出来,走进去,人还没换衣服呢,对着几排衣服在纠结。
竹岁抱臂倚在门口,她随意,不要说礼服,只穿了身运动装,和正式二字沾不上边,又有那身骨架子和脸撑着,去的还是相识的后辈主场,主人家也不会怪罪。
倒是宋真……犯难。
又两分钟宋真没挑出来,竹岁手揣在兜里,闲闲走了进去,好奇,“姐姐你到底想选什么衣服,难道今晚还要艳压群芳,一展自己魅力?”
话不正经,带着调侃的口吻,说的宋真赧然。
宋真也不和她掰扯,反而纠结的很可爱,询问竹岁的意见道,“你说,我是穿的正式一点呢,还是随意一点?要是随意一点的话,随意里面是该日常还是运动一些呢?”
竹岁诧异,和宋真对视,几十秒不到,意识到宋真是真心发问的,竹岁噗嗤一声,低头笑了起来,如缎的长发倾落,当时日头西斜,有细碎的金光折射进来,藏匿在竹岁过于顺滑的发丝间跳舞。
画面美好,宋真心头那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又起来了。
就……觉得竹岁很好看。
但,好像又不是纯粹的欣赏目光。
宋真不由侧了侧眼神,竹岁没留意到这点不同,翘着唇角问宋真,“姐姐你是想穿的日常,还是运动一点呢?”
被竹岁笑眼睨得心跳,宋真不敢看竹岁了,转头去看衣服,咽了口口水,“我、我就想穿的,不失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