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些苦笑了一下：“是啊。”
庄时晚激动地握着拳头，满脸开心地道：“我竟然都不知道！这真是太好了！咦，但是干妈是早早姐姐的妈妈，为什么我妈妈不让我在干妈面前提早早姐姐呢？”
庄时晚的小脑瓜一时转不过来，江楚些从中听出了朋友的体贴，江为早则转头看向了她。
“妈妈，你不想听到我的消息吗？”
那时候是真的不想，但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吧？就算江为早表现得再怎么成熟，这样的话还是会让她伤心的。
江楚些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是怕听到你的消息后会太想念你了。”
成为大人就会变得虚伪，她突然开始理解，作为家长在面对孩子时的那种复杂心态。
难怪聪明如顾灵均，面对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也总是满满的无奈。
江为早姑且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两人没相处多长时间，江为早老成，江楚些也不能用哄孩子的手段对付她，气氛难以避免地冷了下来。
幸好有庄时晚这个好奇宝宝小甜妹在，和最喜欢的早早姐姐以及干妈一起去吃冰淇淋，那开心得简直是一塌糊涂，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的话，成了不错的润滑剂。
在三人吃上冰淇淋后，江为早的神情才终于变得像是个孩子。她和庄时晚一样捧着冰淇淋啃得不亦乐乎，嘴巴上糊了一圈白胡子，并不比普通的小朋友更克制。
“慢点吃，小心拉肚子。”
江楚些只给两人买了小份，五六岁小朋友的肠胃，吃太多冰怕是受不了。
庄时晚很乖巧地慢了下来，江楚些拿了纸巾给她擦脸，江为早一看也立即不吃了，仰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江楚些。
江楚些无奈笑了一下，准备换张纸巾给江为早擦脸，一旁庄时晚扭头一瞅，开心地扑上来亲江为早嘴边的冰淇淋——庄时晚很显然继承了庄绮外向热情的性格。
江为早表情一愣，柳眉倒竖，但庄时晚已经亲完了，又一次啃起了手中的冰淇淋。江楚些眼疾手快赶紧用纸巾捂住了江为早的嘴，阻止了她的发作。
小孩子亲一亲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两人都是女孩子，就算分化了也都是Omega。江楚些觉得江为早这种性子，身边就需要庄时晚这种小甜妹当玩伴，否则将来没准就长成个高智商低情商又没朋友的讨厌鬼了。
江为早显然也看出了江楚些的意图，嘟着一张小嘴，不过江楚些放开她后，她没再说什么，吃冰淇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斯文有礼教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顾灵均。
“冰淇淋好吃吗？”
江楚些笑眯眯地问两人，庄时晚开心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吃，我上次吃坏肚子后已经很久没吃冰淇淋了，谢谢干妈。”
江为早轻轻哼了一声：“一般般吧，这家不是我最喜欢吃的冰淇淋店。”
讨厌的小鬼，江楚些知道她可能只是在称述事实，但果然还是臭屁得让人忍不住想给她一个烤栗子。
“可是这家也很好吃呀。”小甜妹凑到江为早身边，盯着她手里吃了一半的软冰淇淋，“早早姐姐你不喜欢吃，我可以帮你吃。”
江为早立时护住了自己的冰淇淋，硬声硬气地道：“我会自己吃。”
庄时晚乖乖退了回去，一双杏眼睫毛弯弯，洋娃娃似的乖巧，冲着江楚些眨了眨眼睛。江楚些意外地从中看出了一丝狡黠，陡然醒悟过来这个继承了赵梓智商的小甜妹可能不止是甜而已，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聪明伶俐劲或许还远在江为早之上。
“早早姐姐，顾妈妈为什么最近没来接你啊？”
江楚些原本是打算在江庄时晚送回家后再和江为早讨论这个话题，不过庄时晚本身就很亲近顾灵均，先主动问了起来。
江为早看了江楚些一眼，老神在在地道：“妈妈很忙，我听说是要叫外婆给建个新工厂。”
“呜哇，又要建新工厂了吗？可我妈妈之前还在家里骂人，说……”她说着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那些当官的都是王八蛋，连生产用的机器都运不进来呢。”
江楚些听着两个小屁孩的对话，都要惊呆了。江为早就算了，接触过几次她就知道不能当作普通的小朋友来对待。可是庄时晚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先前她没觉得这小姑娘懂那么多啊？
可见耳濡目染的力量有多恐怖了。
“我听到妈妈打电话，说之前的空厂房卖掉了，要重新建一个。”
但江楚些的惊叹很快就因为江为早的一句话而被抛到了脑后，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将前因后果都联系了起来——她那及时找到的厂房原本是莫瑞的。
江楚些从未联想到这一点上，因为她完全不清楚莫瑞的情况，不知道它们在国内已经建设好了厂房。顾家是国内房地产巨佬，相较于莫瑞这家生物公司，她当然毫不怀疑是顾怜的人脉发挥了作用。
不过她主动去寻求顾怜的帮助，其实原本就是放下了部分无谓的自尊心，所以无论是顾怜帮了她还是顾灵均帮了她，都对结果没有改变。
她知道，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自己就算知道这是顾灵均对自己的施舍，也一样会接受。因为这不止事关她一人，也关乎庄绮、关乎整个硬核公司。
但突然发现真相和从一开始就知晓的感受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之处在于在她思考清楚、说服自己之前，结果就已经存在了。她从可以主动选择——或者说看似可以主动选择变成了只能被动接受，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如果没有经历过当初和顾灵均的分别，如果她还是那个对顾灵均只有爱而没有恨的江楚些，如果她不知道一切真相，她或许会因此感动。
可现在，有比感动更强烈的情绪霸占了她的大脑。
江楚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道理上来说，她明明应该为此感谢顾灵均的。但越是意识到这一点，她就越是生气恼怒，越是躁动不安，越是想要惩罚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愤怒是源于在乎，所以经过了六年也没有改变的是，她依然爱着顾灵均。暗中相助或许是出于愧疚也或许是因为爱，所以顾灵均可能也依然爱着她。
可这两个事实并未让江楚些感到轻松或者喜悦，反而愈发痛苦不堪。
两个小女孩依旧浑然不觉地聊着天，吃完冰淇淋后，江楚些先将庄时晚送回了家，然后再驱车送江为早回家——顾灵均现在住的地方正是当初她读大学时住的公寓。
江楚些对这里感情复杂，即便她买下的那个小出租屋和这里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她这六年间也从没来过这里。
“妈妈，以后你是不是不会再带我出去玩了？”
在即将下车的时候，江为早突然问江楚些。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你不喜欢带孩子吗？”
江楚些叹了口气，俯身帮她解安全带。
“不是这样的，这和你没有关系。”
“那和另一位妈妈有关？”江为早被抱下车，笃定道，“你在冰淇淋店听到我说妈妈的话后就开始闷闷不乐了。”
“为早，你很聪明。”
“可是太聪明不会得到大家的喜爱，对不对？”
“是谁这样和你说的？”
江为早低下头不说话，江楚些看了她脑袋上耷拉下来的兔耳朵一会儿，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如果你只是为了羞辱别人而展示自己的聪慧，那确实不会受到大家的喜爱。但别人讨厌的是你的傲慢，不是你的聪明。而且会这样做的人，也不是真正的聪明。”
“可老师们就是很笨，又爱偏心别的小朋友。”
“那你和妈妈说过这件事吗？”
“妈妈那么忙……而且我也不在乎，为什么要说？”
她看江为早明明挺在乎的。
“为早，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会讨厌聪明的孩子，但我很喜欢聪明的你，这不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才说的。”
江为早抬起小脑袋，睁大双眼望着江楚些，眼角还有一丝泪意。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江楚些露出笑容，抱着她走进大楼，“但是不管再怎么聪明，你现在依然是个孩子，作为孩子就有不懂和无法解决的事。遇到这样的事，你应该向大人、向家长寻求帮助对不对？”
江为早歪了歪脑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你还蛮有眼光的嘛。”
……这个臭屁小鬼，果然还是晚晚更可爱。
“那你以后还会带我出去玩吗？”
“如果你需要，而我又恰好有时间的话。”
江为早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意：“太好了！”
受到孩子的感染，江楚些先前心中的阴霾也退去了不少。到达楼顶按响门铃，出来开门的保姆是江楚些熟悉的老人。
对方看到她显然也很惊喜，热情地邀请她进屋坐坐。江为早也是一脸期待，只是江楚些想到可能会遇到顾灵均，最后还是婉拒了邀请。
至少今天，她不是很想遇到对方。因为刚刚得知顾灵均暗中相助的事，她怕自己忍不住出言讽刺暴露情绪。
可惜在这个虚构的世界中，巧合往往是最不缺乏的要素，江楚些在门口时遇到了顾灵均以及……赵显。
赵显身上有着明显的脏污，似乎是受了伤，而顾灵均正满脸歉意地关心着他。
江楚些眉头一跳，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将车停到一旁主动走上前去。
“好巧，小显你怎么会在这里？”江楚些像是才看到赵显身上的伤一般，惊讶道，“怎么浑身脏兮兮的？受伤了吗？”
“江阿姨，”赵显对江楚些的出现显然也有几分惊讶，因而一下没有藏住情绪，“我没事……”
江楚些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笑着看向顾灵均：“发生什么事了？”
顾灵均没想到会正巧遇到江楚些送江为早回来，对她主动过来搭话的行为也有几分诧异。
“我们进小区的时候不小心刮擦到了他，正打算送他去医院检查。”
“呵，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小显是赵梓的侄子，你还记得吗？上次你去看公寓的时候他也在。”
顾灵均心中疑惑，但十分配合：“嗯，刚才他和我说了，我也记起来了。”
“顾小姐，我真的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看路，你别放在心上。”
赵显看两人忽略了自己，连忙出声寻找存在感。
江楚些打量了一下他，面色担忧道：“这怎么能算没事呢？我带你去医院……一定得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别说灵均有麻烦，你姑姑和姑母也会担心懊悔的。”
她态度十分强势，顾灵均原本想说这件事该有自己来负责，却被江楚些的眼神逼退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赵显的预期，他踩点了很多天，甚至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做出了这个计划，企图拉近和顾灵均的距离。
就连来这边的原因也想好了，他是B大的学生，想提早过来熟悉校园及周边，没想到好巧不巧就遇上了顾灵均，还发生了事故——真是缘分。
只是这设计好的“缘分”里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他明明记得江楚些从来不走这条路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赵梓的侄子，叫我一声阿姨，人又是灵均撞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应该送你去医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赵显看向了顾灵均——这种时候他也不想装了，比起被江楚些破坏计划，那么损失一些谦逊的形象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灵均，早早我已经接回家了，你先回家吧，免得让她等久了，小显交给我就好。”
顾灵均这时候要是还看不出江楚些是不希望她和赵显接触，那就太笨了。而且她很快意识到了江楚些那句“怎么有那么巧的事”在暗示着什么。
“我知道了，”她对着赵显歉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让楚些送你去医院吧，医药费和后续治疗费我这边会负责的。严先生，麻烦你和他们一块儿去，如果有什么事请及时向我汇报。”
顾灵均见江楚些如此警惕赵显，心中担心她的安全，故而让自己的一位保镖同行。但这话一出口也就表明，她现在和江楚些并非是“一家人”的关系。
左有江楚些，右有彪形大汉保镖，赵显此时也说不出让顾灵均送自己去医院，只得答应下来。
江楚些露出笑容，似是在安慰他一般：“小显你放心，我带你高明医院检查。我认识那里的院长，一定会给你安排一场最详细最精密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