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罂对着镜子照了照, 不满意。自她知道楼渣爹要去楼妈妈墓前磕头认错,她便度娘很多大型祭祖的礼节,以及从一两张照片中窥探到那种肃穆庄严的气氛。
黑色, 才显得格外严肃。
她觉得自己所有衣服全亮闪闪,没有一套令人满意,试了十几套后, 莫罂干脆坐在地上, 对着手€€机戳了又戳。
楼安然在看合同,听了会发现室内没了动静,这才抬起头来, 就见她家小孩气鼓鼓的坐在地上拿手机撒气, 也不知道谁惹的。
再看地上床上铺摊的衣服,楼安然真心实意的夸, “宝贝, 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莫罂是完美型衣架骨,随便一套衣服搭配在小孩身上, 穿出来的效果都十分惊艳, 非常时尚,不过楼安然知道小孩皮肤敏感, 所以让她二哥打造一柜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莫罂把手€€机屏都给戳裂了,气鼓鼓的说,“我€€没有黑色衣裙。”
偏偏,她二哥也不在,好像又飞去国外找什么灵感缪斯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有,你去走廊倒数第三个房间的衣柜看看。”
“我€€能穿?”
“当然, 那全是你二哥做的。”
当今最为时尚的款式,各种颜色来了一套,为得就是防止小孩没衣服穿,在这种小细节上,楼安然总能未雨绸缪,早早替对方安排好。
莫罂一听,欢喜的连鞋也没穿,哒哒哒的跑了出去,不消片刻,捧了一堆全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黑色系衣服回来了。
楼安然见她眉眼上翘,想来是开心了,便继续看文件。
莫罂试了又试,最终选了一套比较保守的黑色小刺绣花裙,花是故事中长在黄泉旁渡人的曼陀罗花,一簇簇盛开在墓地里妖艳的花种。
等到约定的那日,莫罂在隔壁自己房内倒腾许久才出现,身穿黑色衣裙,脑袋上还顶了一只大黑色檐帽的帽子,将那一头灿然的金发悄然的藏在帽檐之下。
楼安然第一次见莫罂着黑衣,不笑的时候像一位冷傲的巫师,但一笑,那种气氛瞬间被破坏光了,即便如此,她还是被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莫罂主
动的牵上去,十指紧扣,“楼小黑,我€€陪你一起去,如果楼渣爹欺负你的话,我€€就打他。”
楼安然被逗乐了,“你们在海底全靠拳头说话吗?”
莫罂很自豪,握着小拳头挥了挥,“当然啊,它们都打不过我€€,一见我€€全跑了。”
害得她有段时间想找小伙伴玩都找不到。
楼安然见小孩不似说谎,稍稍安心。深海是她无法涉及到的区域,如果小孩真在海里受了委屈,她怕也鞭长莫及。
她们到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熟悉的人站在那,手€€捧着一束花,楼思远也是一身黑,两鬓白发越发显眼了,连眼角的褶皱也加深不少,可见这段水深火热的日子,也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楼安然一见他这幅模样,沉重的心情反倒好了几分,“我€€让人将整片墓地包了,保镖们守在各个路口,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记者来打扰我们,你可放宽心。”
一句话堵得楼思远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目光在莫罂身上停留了几秒,有几分不赞同道,“祭奠这种事,你怎么还把外人带来了?”
莫罂瞪眼,“我€€来看楼妈妈,为什么不能来?”
楼安然轻轻的捏了捏小孩饱满的指尖,“她不是外人,她是我这辈子最亲的爱人,我€€早想将她带来见妈妈。父亲,为了节约彼此的时间,你还是快开始我€€们的协议。”
莫罂得意的叉着小蛮腰,对楼思远扮鬼脸,吐舌头。
楼思远眼前发黑,他挣扎了一番,最终什么也没说,颓然的将花摆放在尘听蓉的墓前,看着墓前那张笑魇如花的照,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过去种种的甜蜜、争吵,打闹、哭泣,像在昨日发生那样清晰。
他甚至还记得最后一次尘听蓉骂他的话,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你这性子啊,就是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早知道我€€们最后会闹成那样一个结果,我€€……我不该贪图享乐,不该在你怀孕的时候出轨,听蓉,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安然。”
“我€€也是一时受了蛊惑,鬼迷心窍了,你知道的,我€€这人耳根子太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看起来特高贵,是我,配不上
你……”
莫罂站在楼安然身旁,听着楼渣爹嘀嘀咕咕的说着过去发生的一些小事,听得津津有味,跟看书一笔带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随着渣爹越来越细致的描述,楼妈妈这个人好像活了,她盯着尘听蓉那张年轻时拍的照看了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楼小黑比较像楼妈妈,眉眼间英气逼人。
但楼小黑不像楼妈妈那样爱笑。
楼思远说到最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仿佛完全沉溺于悲情的角色中。楼安然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像在欣赏小丑跳舞,本就冷硬的侧面更显得无情了。
忽然,面颊被冰冷的东西触碰了下。
楼安然第一反应是雨,来时天色阴沉沉,雨水随时都会落下,结果脸颊同一个位置又被碰触了下,她一回头,对上了小孩亮晶晶的视线和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楼小黑,你妈妈可真好看。”
“嗯。”
记忆中,尘听蓉总是很温柔,脸上总带着浅浅的笑。喜欢在厨房倒腾美食,爱煮一碗热汤,每次楼安然一放学,远远就能闻到香浓四溢的饭菜,那段时间,应该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尘听蓉还喜欢种花,每天家里的窗前或餐桌上,都有刚采摘回的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
这么多年,楼安然以为自己忘记了,可她却清晰的记得那种淡淡的萦绕在身边的花香味,那是妈妈的味道。
楼安然忽的看向€€莫罂,“宝贝,替我和妈妈磕个头。”
楼思远刚站起身来,听见这么一句,一个趔趄,脑袋差点撞到墓碑上去了,他极狼狈的稳住了自己,“楼安然,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算了,当着你妈妈的面,这种事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来代替。”
楼安然懒得理他,只转动轮椅,带着莫罂去墓前。对上尘听蓉的那张遗照,“妈妈,我€€带了个人来见见你,她叫莫罂,是你未来的儿媳€€€€”
儿媳?
莫罂歪了歪头,疑惑了下,有心想纠正一下这错误的说辞,可还不等她抗议,楼思远先不干了,“你在你妈墓前胡说八道什么,存心想让她在下面不得安宁?”
楼安然听而不闻,只拍了拍傻楞的莫罂,“磕三个头,叫声妈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