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又是近二十两入账, 更坚定了唐见微要把铺子收回来的决心。
收摊回家之后到澡房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 骨头里的酸软都被热水一扫而空,唐见微整个人瘫软,爬到床上很快便入睡了。
睡了一半唐见微照例钻到童少悬的被窝里寻找热源,迷迷糊糊的童少悬也开始习惯她靠着自己,于睡梦中伸出胳膊,打开身子让唐见微枕得更舒服。
再过三日,唐见微向季雪要了一个竹篓子,往白头山上去了。
童少悬跟着她追问:“你去白头山干什么?”
“想知道吗?想知道跟着我去,正好搭把手。”
总算是开口不藏事儿了,童少悬兴致勃勃地跟着她一块往白头山上去,半道上居然碰到了童少潜和白二娘。
童少潜手里抱着一大捧的花,跟白二娘在市集上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笑。
白二娘一张脸面无表情,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童少潜笑得前俯后仰,小粉拳还在白二娘的肩头打了一记。
白二娘也一点都不觉得被她打有什么不好,继续说着童少潜继续笑,怀里的花都要被她笑到地上。
童少悬跟唐见微相互对视了一眼,想要默默消失在人群中,不要打扰这二位,没想到却被童少潜先看着了。
“这不是我妹妹和妹媳妇吗?你们躲什么呢?”
行吧,本来是想要给他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环境,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她俩也没有什么好躲的了,大大方方地迎上前来说:
“我们哪有躲?我们这是赶路去白头山呢。”
“大冬天的往山里钻什么,你们去白头山干嘛?”
唐见微敲了敲竹篓子说:“去抓一些宝贝来入菜。”
童少潜露出一副鄙夷的眼神:“你就逗我吧。不管你想要去抓什么用来干嘛,反正我闲着也没事,跟你们一块去吧。”
童少潜回头问白二娘:“你去吗?”
白二娘看了童少悬一眼说:“我去吗?”
童少悬莫名其妙:“你去不去问我干嘛?你想去就一块去呗。”
“那好,我家的花店就在前面转弯,我把花送回去咱们一块儿去白头山,你们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童少潜:“不着急,你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白二娘一走,童少悬就用特别微妙的眼神看向她三姐:
“姐,你和白二娘这是在干嘛呢?”
“什么在干嘛?没看到我在帮她搬花吗?”
“就那两盆花还用得着你搬?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这不像你。”
“这意思在你心里你姐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寡不寡义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情嘛,没法和你体会,也不知道你在和谁体会。”
“童少悬你是不是疯了?这样说你姐?胆子够肥的!”
唐见微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这俩姐妹:
“好啦你们俩,明明感情这么好,如何见面就吵个没完?”
童少悬和童少潜异口同声抨击唐见微:“谁和她感情好了?!”
“看,说话都一模一样,还说感情不好?”
“……”
俩姐妹疯狂抬杠的时候,白二娘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热包子,递给童少潜:
“阿深姐姐你不是说饿了吗?给,垫垫肚子吧。”
听到“阿深姐姐”这四个字,童少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白,以前没有发现你是这么肉麻的人啊!”
白二娘莫名其妙地看着童少悬:“我肉麻什么了?你姐比我大两岁,我不叫她姐叫什么?童长思,你今日奇奇怪怪的。”
童少潜将她的话和包子都接了过来:“她一向奇怪,也不止今日。嗯!包子好香!”
“我和我阿娘一块儿包的。我阿娘调的包子馅一流。”
“真的,绝了!你还会包包子啊?真是心灵手巧,往后谁和你过日子谁幸福。”
两人心无旁骛地一块儿走在前面,唐见微和童少悬跟在后面,看两人一派纯真心无旁骛,看着还真像纯洁的友情。
“难道真的是我们多想了?”唐见微自我反思。
“是你,别加‘们’,我正直得很。”童少悬和她撇清关系。
唐见微:“……”
一行四人到了白头山,按照唐见微的意思在山上奔走了大半日,太阳落山的时候,总算是抓到了满满一竹筐。
童少潜腰都要直不起来了:“你抓这个玩意干嘛呀?恶恶心心的一大筐子,不会是真的要拿回家入菜吧?我还以为这种事只有咱们大姐能做得出来。”
“放心,不给你吃。”唐见微满意地看着竹筐子里的东西,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第二日唐见微童少悬带着路繁那六个帮派兄弟再次往市集去。
暴家人见这几个童府的人又来了,二话不说,暴老太太直接躺在了大厅各种水盆子中间,嘴里念念有词:
“童家人又来索命了,老天爷啊为什么不放过我这老太太呢?我还有几年好活?干脆现在就把我老太婆带走吧!没有这店的话我也不活了!”
童少悬被老太太叫魂儿似的声音弄得耳朵里难受,却见唐见微站在老太太面前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想要阻拦她的意思,任由老太太哭哭闹闹地把周围路过的客人们又吸引了进来。
“怎么又是你们?”
为首的顾客经常来西市采购水产,看到唐见微跟童少悬便想起几日前她们闹到那一出。
“怎么你们还不死心呢?还要抢人家的心血?”
“我看你们年纪轻轻的,别想这些歪门邪道了,好好自己去想办法赚钱不行吗?这个店人家经营了这么久,你们说想要回去就要回去,也太不讲情面了吧?”
“是啊,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他们家就指望着这个店铺赚钱给她买药吃,要是没有这个店铺她该怎么活?”
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地数落唐见微和童少悬她们,唐见微面不改色,不退反进,走到暴老太太面前对她说:
“老太太你先起来吧,地上太凉了,继续躺下去的话没病也该躺出病来了。”
听到唐见微这句话,暴老太太的嘴角一抽,下意识想要骂人,但是自己此刻正在装病,也不好立马精神矍铄地喷脏,将心里的火气强行压了下去,哆哆嗦嗦地说道:
“你这个小娘子,心肠怎么这么坏?我一把年纪了病了这么多年,街坊邻里的都知道,你怎么能说我是装病?”
众人一听唐见微的话又是一阵愤慨不已。
“你这个小娘子,在这里妖言惑众到底想要怎么样?”
“人老了生病还不行?”
“小娘子你可积点德吧,你也有老的那一天!”
大伙儿说的话直往人心窝里戳,但是唐见微依旧从容,甚至对暴老太太露出了微笑,问她:
“暴老太太你得的是什么病啊?看你之前冲出来时的样子挺利索的,不像是有病在身嘛。”
老太太见招拆招:“我这个病平时凑合着能自己走,只要没人气我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有人气我的话,老婆子这条命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是吗?听上去好像挺严重的,暴老太太,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也学过医,你这个病啊我会治。”
暴三郎听唐见微越说越离谱,气得上来想把她赶开:“我看你是没事干存心来消遣我们的!哪凉快上哪呆着去!要是我阿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这么一说,身后帮派的兄弟立即围了上来,挡在唐见微面前保护她。
这几个帮派兄弟个个人高马大,暴三郎平视的话只能看到他们健壮的胸肌,得抬头才能瞧见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
“怎么,难道你们还要强取豪夺不成?!”暴三郎仗着有街坊邻里的人给他们撑腰,仗着人数的绝对优势并不害怕,声音也愈发的大起来。
唐见微笑着让帮派兄弟往后退:“我看足下母亲身患怪疾,想要为她诊治一番,这也是出自一番好意,怎么变成强取豪夺了?放心,我不碰她,我甚至就站在这里不用往前迈一步,也能将足下母亲的病给治好。”
暴三郎和家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个小娘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打算再找些话茬直接将她们轰出去的时候,却见童少悬将一个竹篓子递给了唐见微。
唐见微将竹篓子打开,轻快地笑道:“老太太,我这就给你治病来了!”
说着将竹篓子对着暴老太太的方向一抛,无数从白头山上收集来的蛇虫鼠蚁飞了出来,全都落在了老太太身上。
闭着眼睛认真装死的老太太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周围的人大叫起来。
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爬?
稍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一眼可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只蝎子正趴在她的脸上,长长的尾巴上面带着一根针,正对着她的鼻尖。
老太太嗷的一嗓子直接跳了起来,一边大叫着一边疯狂的踩那蝎子。
还有那些田鼠和虫子本来就胆小,被老太太这一吓立即散到各处,消失不见踪影。
暴老太太到底是没有被蛰着,但是刚才她利落地在原地蹦达的样子,全都被大家看了个正着,此刻,刚才还在为他们说话的邻里们这会儿全部都双臂抱在胸前,冷眼道:
“暴老太太,你到底有没有病啊?我看你跳起来挺利索的呀?”
“不会是在消遣咱们,欺骗咱们这么久吧?”
正说着,暴老太太“哎呦”一声又往自己儿子怀里倒。
“行了,老太太你也别演戏了,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大家就把话说明白吧,我们也不想糊里糊涂被你利用。”
“就是!咱们是好心,不想你们被人欺负,结果你却装病欺负人家小姑娘,这像话吗?真当为老不尊。”
大家一面倒又开始教训暴家一家人,童少悬明白了唐见微之前为什么任凭老太太在地下撒泼也不阻止,就是想要让老太太把街坊和顾客们都吸引过来。
之前如何利用大伙儿的良善驱赶她们,如今原原本本一并讨回来,让大家都看清楚暴氏的真面目。
唐见微便如大家所愿,将童家和暴氏之间的事儿说了个明白:
“这件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契约到期我们家想要把铺子收回来自己做生意,但是暴氏不肯,不跟我们讲道理也拒不履行契约,我们一家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说着说着唐见微眼睛都红了,梨花带雨地对围观众人说,
“我们童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说到踏踏实实做生意,我们家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做起来的。我和我夫人刚刚成亲,她有读书入仕的愿望,想要考取功名光耀故里,也能为我们夙县多做些实事。我没有别的本事,只想要做点小本买卖,支持夫人,助她完成心愿,所以想要将铺子收回来自己打理。大伙儿说说,我这点小小的愿望过分吗?可是暴氏却仗着自己家中人多,对我们这几个小娘子恐吓威胁,到头来还要嫁祸我们为难他生病的老母亲。可是他老母亲根本没有生病,我们又如何为难?说到底究竟是谁为难谁?昨日我们童家后门凭空多了一地的狗血,吓得我们家体弱的阿娘摔断了腿,此事我们没有证据,也就不追究到底是谁背后捣鬼了,相信老天爷有眼,自然会给坏人以惩罚。”
说到这儿,唐见微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委屈又愤怒地看着暴氏。
看唐见微这般真情实感楚楚可怜的模样,众人可真是忍不了。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哭泣的小娘子和一个心怀整个夙县的明日英才,完全忽略了她们身后跟着的六个兄弟,打眼看过去就是老暴一家犯浑欺负小娘子。
“老暴,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有什么话当面说明白不好吗?泼人狗血乃是下三滥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