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砚一通夸赞,吴显意却依旧心事重重,一句话都没说。
“我说,子耀,咱俩昨晚熬夜查卷宗,我刚睡下就被你敲了起来,让我去接举告,现在举状也拿回来了,我又没时间睡觉了,这样戕害我我都没跟你急,你倒好,坐这儿还不搭理人。你倒是说句人话啊。”
吴显意缓缓地将目光转了回来,向她道谢之后问道:
“她看上去如何?”
“她?”吴明砚纳闷,“你问的谁?红衣服的还是粉衣服的?谁啊,小小的夙县都有你认识的人?”
吴显意淡笑道:“一位旧相识。”
“旧相识……”
先前吴明砚被她叫醒,让她出去接举告的时候,心里就有疑惑了。
为什么吴子耀自己不去?特意过来差遣她去?
方才听唐见微的口音分明是带着博陵腔调,吴明砚便留意了她,心里有了点猜测,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是吴子耀的熟人?
忽然,吴明砚想到了一个八卦。
是她刚认识吴显意时的八卦,关于她悔婚之事。
莫非……
吴显意:“她俩看上去感情好吗?”
吴明砚可太难了,该如何回答?
“好吗……好……吧?”
※※※※※※※※※※※※※※※※※※※※
吴显意:没想到醋缸是打翻了,但打翻的是我的醋缸……
第102章
石如琢不知道何时进入的梦境。
有可能是在翻了第十次身的时候, 也有可能是白二娘为她扇了扇子,将身上难受的燥热暂时褪去一些之后。
梦乡如同一条狭窄的裂缝,石如琢好不容易挤进去之后发现裂缝之中深不见底, 深渊迅速将她的意识捕获, 在她的头上罩上一层浸满水的布套, 让她在其中沉沉浮浮。
直到有人抱住了她。
她漂浮在意识的深海, 所有的动作都无法自控, 但这个拥抱却给予了她力量, 好像套在她头上的布套也一并摘去了。
石如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慢慢地转身,去看身后拥抱她的人。
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 身后的人忽然制住了她,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你重要的东西,我夺走了哦。”
那个人带着戏谑而放肆的笑意,故意用力咬她的耳朵。
石如琢惊慌失措, 她看见她阿娘就在前方, 被困在铁筑的牢狱之内, 身后有一把巨大的闸刀就要落下,将娘斩杀。
阿娘€€€€阿娘!
石如琢大叫着, 想要挣脱身后的人。
身后那人不仅不放开她, 还肆意地欺负着她。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阿娘!
放开!
吕澜心!
石如琢猛地一转身,饱含愤怒的一臂挥出去, 一声哀嚎声将她彻底激醒。
石如琢睁开了眼睛, 看清了她正在自己的家中, 被她打个正着的葛寻晴捂着脸趴在一旁, 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白二娘睡得昏昏沉沉, 听到了叫喊声,擦着嘴边的唾沫从另一侧弹了起来。
石如琢身上的冷汗还没消去,手臂结结实实打中葛寻晴的触感还很清晰。
打人的人都痛得要命,何况是挨打的。
“仰光……”石如琢要上前查看一下葛寻晴的伤势,葛寻晴立即蹬着腿后退,远离石如琢。
葛寻晴眼里挂着泪,惊魂未定。
白二娘:“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葛仰光,你做什么了?”
葛寻晴一万个冤枉:“我哪有做什么!我正睡着觉呢突然就被打了,我是无辜的!”
葛寻晴从县衙回来的时候石如琢刚刚睡下,白二娘来给她开的门。
葛寻晴不愿打搅石如琢,想说等她醒了再聊,本身她自己也累了这么老半天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就一块儿躺在地铺上睡了。
葛寻晴睡觉不老实,老爱翻来翻去。
刚才不经意的一个翻身,将胳膊压在石如琢身上。
在做噩梦的石如琢被她死沉的胳膊压得躁动不已,下意识地回身揍了她一臂。
葛寻晴还在做梦吃着烤鹅呢,鹅才刚刚出炉,摆到她面前,还没等她扯下一片肉,那烤鹅突然飞起一脚踹她个正着,直接将她从枕头上踹得跳了起来。
看清了眼前的人和身处的环境,终于从噩梦中缓过来的石如琢向葛寻晴道歉:
“抱歉仰光,我做梦梦得神志不清,不小心伤着你了。你别怕,我看看你伤得如何了。”
葛寻晴再次强调:“我真的没做任何坏事!我也在睡觉!”
“是,我自然知道。”石如琢看她怕自己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也是真的惦记她的伤,小心地靠近过来,“你让我看看脸怎么样了。”
葛寻晴噘着嘴,放下了捂着脸颊的手臂,脸上被打出了一个红印子,嘴角也有渗血的迹象。
“流血了!”
“没事啦,一点小磕碰罢了。”葛寻晴很快就恢复了往常没心没肺的模样,感叹道,“你这力气可真不小,幸好打的是脸,要是打着眼珠子的话,估计眼珠都给你打爆了。哎,我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真是遭罪。”
石如琢立即去拿先前葛寻晴为她准备的冰囊,换了一趟冰凉的井水回来,帮她冰敷。
葛寻晴问她做了什么噩梦,这般激动。
她说梦到阿娘的事儿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石如琢小心地拿冰囊覆在她脸颊上,问她疼不疼。
这场面可真是刺激白二娘。
白二娘就纳闷了,春天都过了!怎么走哪儿都还见着老两口恩爱的画面?当真气死个人。
葛寻晴说她去衙门里探听过了:
“六嫂人我没见着,但是胡二郎当时跟县尉一块儿去押的人,我逮着他请了一顿饭,用力问了一顿。他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就县尉带着他去抓人,他只能跟着去了。将六嫂带回衙门之后审都没审,直接关到死牢里去。胡二郎还纳闷,六嫂平时就开包子铺卖卖早点,到底惹上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居然直接被关到死牢了?他觉得这事儿肯定有问题,就暗中观察。发现佘县令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狱中,和县尉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就一块儿走出去了。胡二郎本能地觉得六嫂是被冤枉的,其中必有隐情,就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葛寻晴席地而坐,靠在床边,石如磨躺在床上探过来一个小脑袋,像听故事一样听她说话。
石如琢和白二娘也听得紧张兮兮:
“这胡二郎胆子可真大!”
葛寻晴说:“胡二郎和我阿耶一样,早就在县衙当差了,可是土生土长的夙县人!”
葛寻晴继续说:“这胡二郎当差多年,其他本事不见得有,可跟踪人还不教人发现的本事最是厉害。他从死牢里出来,悄悄跟在佘县令和县尉的身后,看他俩进了佘县令办公的屋子,在里面低语。
“胡二郎假装是站在门口守卫,实则在暗中偷听。具体的话听不太清,但听到了什么胡家,什么野田,什么山……后来有人过来了,他不便继续留下,就走了。”
葛寻晴对石如琢说:“听胡二郎所言,六嫂一到衙门就直接入狱了,没有审问,自然也没有受苦。”
有葛寻晴这句话,石如琢焦灼的心略略宽了一些。
但想到所有的典故或话本之中,对于死牢的描写都是阴森恐怖,万分折磨人,而她阿娘此刻就在那糟蹋人的地方,她依旧很不好受。
她找来粗布,将葛寻晴方才说的重点都记录下来,等着和童少悬唐见微她们一块儿讨论。
“也不知道嫂子她们情况如何了。”葛寻晴实在坐不住,“不行,我去双福客栈那边看看。”
她就要起身出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石如琢立即去开门。
是童少悬和唐见微!
大门一开,还没等石如琢问,就见门口这两人喜笑颜开,便知一切顺利!
“举状已经呈交给了吴御史,我们已经与她聊过了。”
童少悬和唐见微进屋,水都没喝一口,就将去双福客栈的事儿全都倒了出来。
石如琢越听越兴奋。
看来这个吴御史是个有作为的清官,说不定真的会彻查此案!
葛寻晴将她去县衙探听到的事重新说了一遍,石如琢把她记录的要点交给童少悬。
唐见微听完葛寻晴所言,也赞叹胡二郎:“不亏是你们夙县儿郎,竟有这等勇气。他肯定知道仰光你和六嫂女儿是认识的,给你说便是将县衙的秘密捅出来,回头要是佘县令追查,他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葛寻晴道:“我岂会将他卷进来?就算给我放在烤鹅的烤架上烤,我也不会出卖胡二郎!”
童少悬:“什么烤鹅?”
葛寻晴舔了舔嘴:“没事……”
虽然很饿很想吃烤鹅,但这是什么时候?大伙儿都紧张兮兮的,提吃饭不合适。
葛寻晴努力压抑着想要吃饭的心思。
童少悬将石如琢记录要点的粗布放在矮案前,冥思苦想:
“胡家,野田,山?胡家是指姓胡的某人?是他的盟友?”
大家围了一整圈,各个都紧锁眉心,表情沉郁。
“野田又是何意?”
葛寻晴随意道:“山是什么山?白头山?扶沧山?夙县就这两座山了。”
白二娘撑着侧脸,嘴都被她撑歪了:“也未必是咱们县里的山啊,有可能说的是别的地方的……”
唐见微双眼有点儿直:“不,这山或许指的就是扶沧山。”
大家纷纷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