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 第222章

  童少悬去前厅之时,正好耶娘已经在那儿了,她将沈约要暂住东院一事跟耶娘说明。

  只说唐观秋的前妻回来寻她,并未说此人的真实身份和经历,只说此人身负重任,也让耶娘不可往外讲。

  听闻唐观秋前妻竟然活着寻到夙县来,他俩都很惊讶。

  “她竟没死……”宋桥思索了片刻后心情复杂,也颇为宽慰,“看来老天还没瞎眼,阿净这孩子苦了这么久,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就算是前妻,可我听阿净每日嘴上念的还是这个人,说明她从未将此人遗忘。希望故人归来,能让阿净的病快些好,恢复康健。”

  童少悬也没跟耶娘说季雪在此间的纠葛,她怕说完之后耶娘会有些意见。

  毕竟他们都疼爱季雪,没把她当下人看,和自己的亲女儿没什么两样。

  吃过朝食,童少悬去书院前特意找了季雪一趟,想要问问季雪的想法。

  将心比心,若她是季雪,沈约要住在童府,每日看唐观秋与爱人待在一块儿,心里肯定非常不好受。

  童少悬问季雪,要不要换到耶娘他们院子里去伺候,若她想脱离奴籍,离开童府出去做点儿小买卖,过普通人的日子,童少悬也会帮她。

  季雪看着童少悬道:“四娘这是要将我赶出童府么?”

  童少悬赶忙道:“哪有的事!你我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我怎么可能舍得你走!但是……我知道继续留在东院只会让你不舒服罢了。我只是想你开心。”

  季雪想了想说:“要不然我还是离开东院,去伺候主母和郎君吧。不过我不是因为不开心才离开东院的。四娘,我先前所说的话的确发自肺腑,我只想着以婢女身份服侍阿净,没有其余的感情。阿净的爱人回来了,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我很替她开心,真的。我继续留在东院的话的确有点儿碍别人的眼,为了大家好,我还是换个地方干活儿吧。”

  童少悬握着她的手,看她手背上的咬痕还没愈合。

  季雪低着头说:“我可舍不得四娘,别让我离开童家。”

  童少悬快被她说哭了,抱着季雪顺她的后背:“我也舍不得你啊,只要你不想离开,我一辈子都不放你走!”

  季雪悄悄抹了抹眼泪,笑了起来:“我是主母买回来的,你们不嫌弃我身份卑微,待我如同亲人一般好,是我的恩人。我在童府特别幸福,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你们呢。让我用一辈子来报答你们吧,四娘……”

  .

  唐见微将朝食端上桌的时候,发现童少悬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唐见微特担心她,将饭菜放好之后坐到她身边,问她怎么回事。

  她便将方才与季雪的对话告知给唐见微。

  唐见微听完之后也是一声长叹。

  季雪对姐姐的恩义唐见微默默记在心里,他日只要她能帮上忙的,唐见微定义不容辞。

  沈约就这样暂时住在了童府,平日里她装扮成童府新来的婢女模样,低调地在夙县行事,一边帮唐观秋访医问药,一边等待着天子的回应,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唐见微和童少悬思索着要不要将沈约之事告诉给阮县令之时,某日,阮县令半夜三经亲自到童府一趟,给了唐见微一封信。

  竟是长公主的密信!

  唐见微识得长公主的笔迹,这的确是长公主亲笔所书。

  长公主在信中提到了夙县赃物交由阮县令处置便好,大大地夸赞了唐见微的聪慧,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对唐见微厨艺的怀念,希望她早日回到博陵,亲手煲汤羹。

  唐见微看着这黄纸之上没正经的字句,感觉到身边没吭一声的童少悬沉默的醋意。

  唐见微故意批判:“就这?就没说点儿有用的?!”

  童少悬说:“看,最后一句。”

  被童少悬这么一提醒,唐见微才发现最后有一小段金色笔迹,几乎和黄纸融为一体,有些难以察觉。

  金笔写道:“远离吴家。”

  唐见微立即就明白了长公主想要说什么。

  上一封信她是让阿姿转交给长公主,看来阿姿的确稳妥地完成了这件事,但长公主似乎对吴家有所敌意。

  如同沈约所说,吴家或许是唐家冤案的推手之一,长公主让她远离吴家,必定是拿到了什么确切的证据。

  唐见微不禁想象,回到博陵之后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吴家甚至是沈家,曾经她熟悉的那些旧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敌人。

  那么,阿姿呢?

  阿姿一直都在全心全意地帮她,将她记挂在心上,无论如何,唐见微都不可能伤害阿姿。

  回博陵必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唐见微必须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

  她将此事跟沈约说明,告知沈约可以通过阮县令向京中传信。

  沈约看过长公主的信之后,便去找阮县令单独会面,聊了一下午,总算在晚间时分回来了。

  “原来这位阮县令便是阮逾。”沈约回到童府,跟唐见微童少悬碰面时道,

  “此人算是我旧友,国子监的前辈。他这一脉算是博陵阮氏宗族里非常强劲的一支,一向和天家走得很近,阮逾和长公主还有些血缘关系。”

  唐见微心道,难怪这阮县令直接称呼长公主的小字,这么亲近,原来是亲戚。

  沈约道:“天家派他来坐镇夙县,可想而知夙县在此案中的地位。只不过很可惜,阮逾来得晚了,不然的话以他的才能说不定真能将此案连根拔起。”

  沈约这么一番拆解,唐见微和童少悬也安了心,阮县令的确是可靠之人。

  沈约将她在绥川所见所查写了密信交给阮逾,阮逾很快将其秘密送入戍苑。

  卫袭拿到沈约密信之时,立即低调地去了承平府后山的明日山庄,在半山腰的落霞竹台上,找到了在此纳凉的姐姐卫慈。

  卫慈穿一袭清凉的石青色长裙,相当放纵地披散着长发,侧卧在凉席之上。

  手边放了一壶酒和几枚花糕,拿了信也不起身,就这么卧着,将信展开,一边喝酒一边看。

  没外人的时候,这姐妹俩完全不讲什么君臣之仪。

  卫袭成日撑眉努眼的,好摆出一副帝王之态让人敬畏,到了姐姐面前便将这些繁文缛节统统放下,直接躺在卫慈的腹部上,随手拿起她的糕点入口,边吃边说:

  “我说什么来着,沈约果然没死。如此一来,也说明此人可堪重用。”

  卫慈琢磨着:“她去了夙县,找她妻子的吧?”

  “留在博陵也不安全,我这头刚刚收到她从暗桩传来的信,万一这信被截获,她未死之事败露,只怕又会引来杀生之祸。沈约不愧为朕选中的能臣,不仅活着回来,还将孙允的罪行一并呈上。”

  卫慈道:“沈约是个极会权衡利弊之人。”

  卫袭:“她是个忠臣,是一心为民的好将领,我会保她一命。”

  卫慈看着落霞竹台之外,将天际染红的一片灿烂夕阳:“吴显意去夙县,居然什么都没做。”

  卫袭冷笑一声:“吴显意狡猾,她知道我是在试探她,必定不会露出马脚,让我有空子可钻。但是,她到了夙县,佘永明就死了。佘永明的死怕也是她的手笔。”

  卫慈咬了一口花糕,晚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在卫袭的鼻尖上轻轻扫过。

  卫袭:“吴家若不是有吴显意支撑把控,早就被我铲除了。不过现在孙允的罪证已有,接下来,就慢慢等着看这几家人,谁先沉不住气了。”

  说起这几家人,卫袭的声音很明显地变冷。

  卫慈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卫袭说:

  “没关系姐,我已经不那么难过了,只是这仇恨带给我的愤怒,永远不会消失。”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只要一闭上眼,卫袭依旧能看见发妻被逼死的场景。

  爱妻的声音,血腥味,绝望又不舍的眼神,依旧萦绕在卫袭的脑海中。

  卫袭眉峰不自觉地抬了抬,痴痴地笑了起来,咬牙切齿之间带着狠毒:

  “阿澈,我一定会送他们去给你赔罪。那些逼死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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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一夜天明,但还有闪回和回笼X……】

  卫袭:朕终于拥有姓名了吗?

  童少悬:我也终于立住了我猛1的地位!

第125章

  季雪从东院离开, 去宋桥她们院子里帮忙。

  虽说换了个院子,但童府说小不小, 说大也不大。修葺之后打通了几条路,院与院之间更好走了,唐见微她们还是能常常见到她。

  沈约每日都会带着唐观秋出门闲步,有时候在院子里走走,有时候会带她到外面散散步。

  虽说在夙县未必有人认得沈约,但为了安全起见,沈约总是会挑选人少的地方走动。

  唐见微悄悄跟过几次,发现沈约除了牵着姐姐的手,跟她低声细语之外, 的确没做什么其他事。

  而在她身边的姐姐总是带着笑意, 更有笑得前俯后仰的时候。

  除了开心的情绪, 难过、愤怒、兴奋……沈约在有意识地引导姐姐寻回所有的喜怒哀乐, 在慢慢跟她说属于她的记忆。

  帮姐姐寻回记忆这点,恐怕除了沈约之外, 没有旁人能做得到。

  “她和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在我能记住事的时候,姐姐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相伴。”

  今日有六艺课, 唐见微去了白鹿书院,中午时分,童少悬出来找她一块儿吃饭。

  唐见微特意带了凉面来,童少悬吃得忘乎所以, 而她却没什么胃口吃,念叨着唐观秋的事。

  “我和姐姐虽亲, 可毕竟是姐妹, 游玩的圈子并不重叠。所以在家里的事情我知道, 可其他的事情还是沈约了解得更为透彻。她们俩相互陪伴着长大,知道关于对方所有的大事小事。有她带领姐姐一一细数,应该能刺激姐姐更快地想起过往吧。”

  唐见微知道自己应该开心,可一开口就醋意浓浓。

  童少悬将最后一口凉面吃完,感觉吃撑了……唐见微居然估算错她的食量,而这么好吃的凉面她也完全不想浪费,一不小心吃多了。

  童少悬揉着肚子,躺在唐见微的身边。

  头顶连天的树叶被风吹动,摇摇晃晃地,在草地上洒下金色的光斑。

  这儿是以前童少悬常常来独处、思考和睡觉的地方,如今身边多了自己的妻子,微风吹过,带来溪水的凉意,无比幸福且惬意。

  不过童少悬不能只顾着自己舒坦,唐见微正在为姐姐的事发愁,她可得有点良心。

  童少悬握着唐见微的手说:

  “要不是这场意外的话,她们本来就是两口子。如今沈约活着归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将生活推向曾经的正轨。往曾经最熟悉的方向走。习惯了当下生活的你而言,这可能反而成为了一种逆行。所有人对于生活的改变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可能现在的你就是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

  唐见微低头看着童少悬握着自己的手:“道理我都懂……”

  “就是需要一点儿时间来适应。”

  唐见微闷了一会儿,跟童少悬一块儿躺下了,枕在她肩头,问她: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优柔寡断的我特别不可爱?和你熟悉的那个利落干脆的唐见微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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