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在这儿是受雇于人, 不好拿出真正的泼辣手段。
只要不遇上故意找茬的恶人, 她都尽量好言好语, 连脏字都不蹦一个, 不给唐见微添麻烦。
加之每月赚的银钱多了不少,日子好过, 不知不觉中人也渐渐变得温和了。
胡二郎他们这群衙役来到铺子里吃饭的时候还调侃六嫂,说她来童氏帮忙,银子没少赚,这连狗脾气也改掉了。
“这还是咱们六嫂吗?温柔贤静仿佛换了个人。不习惯, 真是不习惯。这童氏食铺别叫食铺, 改名为菩萨斋得了。”
六嫂被他们说得老脸发烫,对着他们“€€”一声, 丢下一句“别拿老娘扯闲篇”便撤盘子走了。
唐见微给六嫂的工钱很丰厚,加上晨间早点摊的进项, 六嫂给石如琢买了一身新衣衫之后,又开始到处搜罗药方, 给石如磨治病。
唐见微和学生们刚来铺子,六嫂就兴奋地拉着她到堂后角落里说:
“原来那温婆还有个姓姜的师父, 百来岁话都说不利落了, 但还会抓药!说来也奇, 这百岁老翁跟活神仙似的, 半死的人到他面前, 只要他给扎几针开几副药,转眼就好!”
唐见微有点儿不信:“这么神?”
“一开始我也不太信,弄得挺玄乎的,但说他能治疯病,我就说去看看。这姜老头特有原则,还不是谁的病都看。怙恶不悛之人不看,不忠不孝之人不看,做多恶事之人,就算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他老人家都不带眨眼的。越是穷苦无路的百姓,他就越上心。不过姜老头自个儿身体状况不太好,恐怕时日无多了,每看完一个人得休息好几日才能再出诊。我生怕他老人家气数将尽赶不上机会,就催着温婆给我引荐。前几日我终于等着了,带着伯赫去找姜老头看病。姜老头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拿出一副银针,在他的脑袋顶上扎了好几根,那场面看上去别提有多吓人了!”
唐见微:“伯赫有什么感觉?疼吗?”
“他没喊疼,看我特心疼的样子,他还冲我笑呢!姜老头估计是瞧我一张脸皱得像包子,看上去被扎的人不是伯赫,而是我一样。姜老头就安慰我,让我别担心,他这手法就是什么……文绉绉的话我不记得了,就是将那个针扎进去以后,能够把伯赫脑子里的淤血给驱散。他说伯赫是可以医治的,毕竟伯赫不是天生如此,只是脑子里有血块压迫才导致行为失常。只要将淤血散尽,人自然而然就能好起来。这病越早治越好得快。”
唐见微听她这番转述,这姜老头所言,和她在博陵时带着姐姐去寻访的那些医生所说大致相同。
只不过那些医生开的都是入口的药,而这姜老头居然敢直接往人脑袋上扎针,的确胆大,且有些本事。
唐见微追问:“后来呢?伯赫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六嫂眉开眼笑的模样,仿佛已经提前给出了答案:“如果没有好转的话,我也不敢过来跟你说是不是?”
唐见微立即握住她的手说:“伯赫好了?!”
“倒也不算是彻底好了,毕竟只去扎了三回。不过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伯赫正在帮我擀面,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过去问他在做什么,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阿娘这段时间太辛苦了,他想为阿娘分担一些。说话时那神态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唐见微嘴张了张,惊讶不已:“真、真的?”
“哎呀三娘,老婆子骗你做什么!”
“那、那我何时能带我姐姐去见那姜老……姜神医?!”
“看你这着急的。”六嫂乐呵呵地说,“放心吧,我昨天去找他的时候已经跟他说过你姐姐的事了。他说让我下次来找他之时,带着你姐姐一起去。”
唐见微立即问:“下次去是何时?!”
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带着姐姐去给神医看看,恨不得姐姐马上就能好!
“我已经约好了,明日一早就去。”
唐见微可真是太开心了,铺子打烊之后,童少悬和她一块儿,跟着六嫂去他家看了石如磨。
去隔壁婶子家将石如磨接回来的时候,见石如磨的气色和上一回见的时候很不一样,一张小脸蛋并不似以前的苍白,有点儿血色。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双眼睛,曾经有些蒙尘之感,仿佛看人看物都蒙着一层说不清的薄纱。
而此时却变得明亮灵动了不少。
石如磨看到唐见微也没怎么害怕,只是有点儿好奇地打量她了一会儿,便对她笑了起来。
“这个姐姐,我见过。”石如磨拉着石如琢的手,指着唐见微说。
石如磨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把他阿娘和姐姐的眼泪都说下来。
六嫂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老天有眼啊,我们伯赫……我们伯赫居然也有病好的一日……我,我这老婆子,即便现在入土也能瞑目了!”
石如琢赶紧拿出手绢来,笨拙地给她阿娘擦眼泪。
唐见微非常能够感同身受,眼眶也开始发热,握着六嫂的手说:“入什么土啊!你这才开始要享福呢!”
六嫂破涕为笑:“老婆子没出息,让你们看笑话了。”
“哪是笑话啊。”唐见微感叹,“回头若是我姐姐也能治好,你且看我怎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吧。”
在六嫂家待了半个时辰,越看石如磨越是欣喜。
石如磨说句话她们便乐一场,石如磨笑一下她们就哭一回。
一晚上唐见微又哭又笑的,妆都花了。
约好了明日去见姜大夫,唐见微挽着童少悬一块儿回到家,往东院走的时候,看着星空感叹:
“其实我想要的真的不多,只要我姐姐能够像如磨弟弟这样,能说能笑,即便暂时还达不到以前的状态,我也心满意足了。”
童少悬道:“此事你要与沈约说吗?”
唐见微:“自然要跟她说,不然的话她怎肯让姐姐跟我看大夫。”
提起这事儿,唐见微也很没辙。
这些日子沈约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和姐姐粘在一块儿,一起去看大夫,一起读书习字看日出日落,赏雨沐风,不曾分开。
似乎要将分离的这几年的岁月全部补回来。
唐观秋的衣食住行,沈约全部都接管了过去,倒也算是无微不至。
现在想要让唐观秋单独去什么地方,沈约不可能不跟着。
何况……如果姐姐的病能治好的话,她们应该是会复婚的吧。
到时候她们才是一家人,不可能一直住在童府,姐姐很有可能会跟着沈约离开。
想到这唐见微的心就微微发酸,挽着童少悬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脑袋依靠在她肩头,黯然不语。
童少悬知道她在想什么,抚摸她的脸颊道:
“你姐姐的病能好,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才是你最想要看见的吧。如今她最爱的人能在身边,无昼无夜,你当替姐姐开心。”
“是。”唐见微怅然,“我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姐姐喜欢的。只是……沈约身上背负的秘密实在太多,如今对于整个大苍而言,她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天子下一步会如何走?沈约这个名字能够重见天日,还是一辈子隐姓埋名?如今谁也说不清。姐姐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她的后半辈子继续漂泊不定。”
童少悬问她:“若是有一日,我也身负重任,必须隐姓埋名一生漂泊,到时候你会愿意继续跟在我身边吗?”
唐见微倏然停下脚步,紧紧握着童少悬的双手,还未开口眼泪便断了线一般往下落。
童少悬哪能想到唐见微居然说哭就哭,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和豆大的眼泪珠子,立即就慌了。
“我这不是在打个比方嘛,又不是真的……别哭了啊阿慎。”
本来今晚唐见微就没少流眼泪,这会儿更是说到一点儿“假如”之事,便又难过了起来。
童少悬恨自己这张嘴,就不该胡言乱语。
童少悬刚想给她抹掉眼泪,就被她拦腰抱住了。
唐见微双臂紧紧地箍着她腰间,贴着她胸口的双眼一眨不眨,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
“无论你是谁你在哪儿,我这辈子都会跟着你,粘着你。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童少悬听出她压抑着的哭腔,心疼坏了,双臂一展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安全的怀抱里,温柔地顺着她的背想要安抚她:
“我怎么可能逃呢。我童少悬此生能够有妻如此,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赶我都赶不走的。”
本以为自己所言是几句轻松的俏皮话,足以让唐见微破涕为笑。
没想到说出来之后唐见微哭得更厉害了。
后背不住地起伏,在童少悬怀里抽噎不止,十指将她的衣衫揉在掌中,轻颤着,用力环抱着。
唐见微哭的时候通常比较压抑,即便情绪崩溃也极少听到她无所忌讳的哭泣声。
童少悬知道她一向要强,在遍地人精的博陵长大,又是唐府的千金,一定背负了很多的希望。
即便耶娘遇害,家里横遭变故之时,她也都一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强迫着自己无所不能。
护着唐见微回到卧房,没有点灯,童少悬将她压下,启开她因哭泣而发烫的唇。
唐见微完全没想到童少悬会这么做,方才还有些难过的情绪,很快就被童少悬的热吻搅得不见踪影。
因为哭泣而有些呼吸困难,嘴被堵着很容易喘不上气,童少悬却很体贴地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如此一来,黑暗的屋子里,呼吸声变得更加清晰。
……
这一夜童少悬格外有控制欲,从头到尾都没让唐见微花一点儿脑子。
她主导着一切,唐见微只需闭上眼睛享受。
浑身的力气都被折腾没了,唐见微舒服完之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童少悬拿她没办法:“起码要洗漱,擦拭一下吧?”
唐见微趴在床上,闭着眼含含糊糊地说:“你这般欺负我,我哪还有力气洗漱。阿念给我弄……”
童少悬看她没着一物,也不盖被子,虽是盛夏却也容易着凉,拿她没办法,只好帮她盖好被子,去盛热水。
打了热水回来,将她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被子已然被掀到一旁,睡得正欢。
这场面可太刺激了,童少悬立即上前将被子重新盖好。
盖被子的时候唐见微睁开了眼睛。
漂亮的眼眸因为朦胧的睡意,染着一层柔软的迷糊。
也因今日哭了好多次,有点儿红肿。
旁人的红肿只想颗烂桃子,唐见微的红肿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只娇柔得让人心疼。
童少悬帮她擦身,擦到方才她刚刚进出不止之地时,唐见微抱住她。
支着身子,坐在她的手上。
童少悬:“你,不是睡了吗?”
唐见微在她耳边轻轻地舒出一口热气:“……你这样弄我,我如何睡得着?”
童少悬耳朵被她一吹,立即烫红了。
“我只是想帮你擦干净。”
唐见微无声地挪动着,童少悬的手背感受到她的邀请。
唐见微咬着她耳尖,命令着她:“来。”
童少悬眼神都迷了,床榻发出一阵挤压声,唐见微再次精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