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微备好了画盘、画笔和彩料。
拎了根绳起来,用力€€了€€,挺结实。
将绳子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系在五楼的栏杆上,找到路繁,对路繁说:
“大嫂,麻烦你看着我。”
路繁有点不解:“如何看着?”
唐见微一个小跃步,站到了朱漆木杆之上。
她这大胆的举动吓了路繁一大跳:“阿慎!你这是要做什么!”
唐见微不往下看,用手中的画笔慢慢补色,一边补一边说:
“要是我不小心掉下去,麻烦大嫂拉绳子,救我一命。”
握着绳子立即压力倍增的路繁:“……”
童少临和紫檀季雪也看到她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想要将她劝下来。
唐见微倒是觉得没什么,她有轻功傍身,也踩得稳。
要是有什么意外,还有大嫂在这儿不是么。
大嫂那轻功她很有数,以前每天早上在童府里飞上飞下的,救她的事儿肯定没问题。
童少悬从聚星坊友人那边回来,到茂名楼这边找唐见微。
甫一进酒楼,见楼里所有人都在抬头向上看,一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吭声,神情紧绷。
童少悬心里还有些纳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大家慌成这个样子?
等她跟着众人也往上瞧,见唐见微站在半空画画,魂儿都差点被吓裂了!
阿慎这是要做什么!
看她站在危险的地方居然只系着一根绳,童少悬叫都不敢叫,生怕一开口分散唐见微的注意力,让她更危险。
童少悬悄无声息火速上楼,爬到五楼的时候,喊了唐见微一声,慢慢靠近她。
“阿念,你来啦?”唐见微还分了一眼回来。
童少悬腿软,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张开双臂靠近过去,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动静大了,会把唐见微给吹下去。
“阿慎啊,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实在太危险了,你下来好不好?”
唐见微“哦”了一声,将能够得着的地方最后一笔补完,反身一跳,直接跳入童少悬的怀里。
童少悬牢牢地将她抱在怀里,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这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童少悬问她:“你这是在干嘛呢?”
“补画啊。”唐见微还说得挺理所当然。
“我没瞎……我是说,你没必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来修补吧?”
唐见微道:“当年我阿娘就是用这样的方式,一笔一画将这幅画画好的。我阿娘行,我也行。”
听到唐见微提及她娘,童少悬明白这件事对唐见微而言一定很重要。
不想干扰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童少悬也实在是太担心,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坠下去,那童少悬还活不活了?
童少悬脑子转得快,跟唐见微说:“阿慎,这样,你先好好调配一下颜色,过几日我们一块儿来,我让你连绳都不用系,直接画!”
唐见微好奇:“这如何做得到?”
童少悬神秘一笑:“咱们飞着画!”
童少悬将向月升一块儿带到了博陵。
初到博陵这几日忙得后脑勺都要踢破了,仅有的一些阿慎不在身边的闲暇时光,童少悬在继续钻研向月升。
她轻减了向月升的重量,让它暂时能够容纳两人飞行即可。
向月升顶部的大球可以缩减一大半,燃料改成石漆之后,飞天轮能够更自如地控制。
若是往外飞,飞得太高,童少悬还觉得有些不可控的慌张。
但若是在茂名楼里飞的话,有屋顶挡着,再设施几条安全锁,连着支柱便能保证安全。
再在向月升里安置椅子、可以伸缩的梯子,那么阿慎想要怎么补画,手一抬便可补到。
到时候她可以在唐见微的身后抱着她,护着她……看她一笔一笔勾勒那些和她一样美的仙子们。
世间还有比黏着阿慎更美妙的事吗?
童少悬一边往向月升里灌石漆,一边想象着抱住阿慎的画面,忍不住嘿嘿嘿地笑。
笑了一会儿,好寂寞……
说起来,回到博陵之后事情接二连三地往她们面前推,两人都很忙,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她知道唐见微一心都扑在重收唐府和茂名楼的再次开业上,没什么工夫陪她。
而她呢,也要成日地往聚星坊跑,生怕有一日没去,就会遗漏什么重要的信息。
行卷的事也让她有点犹豫。
当初吕简跟她反复交代,到了博陵一定要去吕府找她,那便是应下了行卷之事。
有吕简这样的当朝大员推举,童少悬争一甲前三难,但有个进士的身份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一想到吕简,自然而然想到糟心的吕澜心。
要不要去找吕简,这件事童少悬也还未确定。
在来博陵之前,她已经想到会有很多事要解决,却没料到居然忙到连阿慎的面都见不着。
每晚沐浴回到卧房,她俩都累得够呛。
特别是阿慎,声音都软绵绵的,童少悬疼惜她,不好再折腾她,只能抱着她睡了。
童少悬将石漆桶一放,长叹一声。
好想念阿慎,好想念夙县无忧无虑的悠闲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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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卫慈的病在陶挽之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谁能想到,那唐三娘来露了个面,卫慈就大发雷霆,等她走后,卫慈寝食难安,一连两日连饭都没怎么吃,夜晚时时惊醒,这可是之前都没遇见过的事儿。
陶挽之万分担心卫慈,想要在她身边贴身照顾,又怕她见着人心烦,就住在隔壁,时不时听到动静来看看。
陶家家奴们连日来承平府催她回去,她依旧全都打发走了。
没想到她阿耶直接登门。
卫慈听说陶尚书来了,在病中也坚持起身,去前厅见了陶尚书。
陶尚书拜见卫慈之后,直说他来要人的。
陶尚书火气不小,卫慈也没和他多说,便让家臣叫陶挽之过来。
陶挽之来了之后,与她阿耶在花园里说话。
卫慈头有点隐隐作痛,但依旧坐在这儿看着书卷等着。
父女俩说了很久,卫慈都没去听,忽然陶尚书提高了声音,怒斥道:
“你可有理想,可有抱负?!继续这样下去,你这一生就全毁了!”
卫慈眼神一滞,抬眼从窗棂望出去。
陶挽之恭恭敬敬地向她阿耶行了一礼,低声说了些什么,她阿耶气得满脸发红,甩了一下袖子,进屋来向卫慈告辞。
看着便是劝不动陶挽之,要走。
陶挽之平日里性子温和,对卫慈千依百顺,可她对卫慈之外的人可不是这样。
陶尚书就要离开,卫慈说:“挽之。”
站在门口的陶挽之望了过来。
卫慈说:“你随你阿耶回去吧。”
陶挽之水灵灵的杏眼微微一震,似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有些委屈。
“我这儿不缺人照顾。”
卫慈说完便站起来,将披肩一拢,回卧房去了。
青槐茂盛,自树下凉阴穿过,梨、杏、枣树都开始结出小小的果实。
卫慈轻轻地咳嗽,没回到卧房,只站在庭院之中。
这些苍老的树是有记忆的,它们见证了卫慈这半生。
卫慈抬头看着连片的繁茂,往事滚滚,淹上心头……
你要知道,你是储君。
你肩负着大苍的未来,你该有鸿远抱负,治理天下之能。
律真,你是朕百年之后的希望,大苍会在你手中日益昌盛。
承平府还不叫承平府的时候,是先帝避暑纳凉之地。
她正是在此第一次见到了她的老师,长孙胤。
十岁的卫慈,第一次见到三十五岁的长孙胤,只觉得这位太子太师很年轻,很安静。
即便不善言辞,只有在教导她的时候才会说话,浑身散发着一种让旁人敬畏的威严。
可,或许是因为长孙胤长得太好看,波澜不惊的眼睛大大的,感觉应该是位外冷内热慈祥的先生,且姓长孙,所以卫慈一点都不怕她。
卫慈到底是估摸错了长孙胤。
还以为长孙家的人都对卫氏千依百顺,这位太子太师也肯定对她凶不起来。
没想到,长孙胤对她分外严格。
背不完书,不可休息。
习不完字,习到深夜。
若有什么错漏,还要罚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