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在夙县成亲生子之后,更是觉得这儿就是她往后扎根埋骨之地。
如今,小女儿考上了状元,媳妇让她跟着一块儿过去……
一时间宋桥居然有些慌张。
宋桥就像自言自语一般:“若是回了博陵, 那夙县这边的房子、田庄和酒楼该怎么办?”
唐见微似乎早就想到她会这么问:“如果阿娘舍得的话, 房子卖了也无妨,但是田庄可以继续留下,雇人打理, 每年也能赚不少银子。酒楼那得看三姐的意思,卖了也行, 留下找人继续经营也行。有田庄跟酒楼握在手里, 就算往后我们在博陵混不下去了,也有条退路。当然……”
唐见微拍了拍宋桥的手背,自信地笑着说:“我是不会让咱们家有在博陵混不下去的那一日的。”
唐见微跟宋桥说, 距离她们回博陵还有一段时间, 阿娘不用着急下决定, 好好跟阿耶商量商量。
她也会去问大哥和三姐的意思, 大家有什么想法, 可以找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
举家迁徙是一件大事,不可草率。
唐见微不想给宋桥压力, 跟宋桥说:“阿娘, 阿念六月就要上任, 就算我和阿念在夙县这段时日阿娘无法下定决心,也可以继续考虑,不着急的。什么时候想要去博陵了,什么时候我再回来接你们过去。”
唐见微的话让宋桥一整夜都没有睡意。
她跟童长廷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童长廷倒是非常开心,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去啊,为什么不去?那可是博陵!多少人向往的京师之地!女儿有出息了,媳妇又孝顺,把我们接去有什么不好?她俩一个当着官一个还要打理生意,多忙啊,回头阿慎生了,我们也可以帮着照顾孩子,帮她们减轻负担,一举好几得。而且博陵可是你长大的地方,我都还没有去过呢,正好去瞧瞧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明江、护城河和戍苑都长个什么模样。”
宋桥看他心思简单的样子,有点嫌弃:“举家搬迁,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想都不想就一口应下来了,你的心比阿花的脑袋都大吧?”
童长廷:“……不是你问我的么?”
童长廷看妻子似乎很摇摆,便转过身来,侧卧着看着她: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是怕回到博陵之后不适应博陵的生活吗?”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一猜就中。
宋桥平躺着,看着屋梁:“我觉得我自个儿已经不是博陵人了,而是属于这个小小的夙县……”
童长廷握着妻子的手说:“当初你离开博陵的时候,能想到自己能适应夙县,将这个小小的县城当家吗?肯定也花了不少时间才适应的,对吧?咱们一家人都去博陵的话,我和孩子们都在你身边,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闯?再说了,阿彻不是说今年会去博陵养伤吗?到时候咱们一家人是真真正正的团聚了。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去白吃白喝阿念和阿慎的,我们去也能帮忙,有些琐碎的事咱们能办就办了,她俩估计也挺乐意的,阿慎才会主动开口。”
童长廷的话让宋桥心里宽慰不少,且有丝动摇。
童长廷打了个呵欠,眼角含着泪花:“能去博陵安家可是多少人的梦想呢。咱们可真有福气啊……”
……
唐见微去找童博夷说了此事,童博夷倒是很爽快答应了。
大苍年轻人有哪个不想去博陵见识见识的?田庄这头交给管事的和雇佣的佃户打理,每年他也可以回来看看,反正现在往返博陵和夙县两地月余足矣,方便得很。
童少潜这边也很心动,可是关于酒楼,她经营了这些年,真是舍不得卖出去。
唐见微跟她说:“三姐若是舍不得的话,完全可以留下来,咱们找个靠谱的掌柜帮忙打理。而我真的需要三姐。”
童少潜:“需要我?”
唐见微眼睛亮晶晶的:“我打算在博陵开十间酒楼。”
童少潜吓了一跳:“十间?!”
“没错,我想将茂名楼开遍博陵,让它成为博陵百姓的日常餐桌,更想要让所有来博陵的人都惦记着来茂名楼尝鲜。我要茂名楼碾压所有其他的酒楼,成为天下第一楼!”
要是别人说这番话,童少潜只会觉得此人极为张狂,甚至是痴心妄想。
可是唐见微不一样,童少潜太明白唐见微有多大的能耐。
唐见微:“所以三姐,我需要你。咱们联手将茂名楼的招牌变成金字招牌,让茂名楼这三个字,成为大苍百姓永恒的记忆!”
唐见微的话让童少潜心潮澎湃,无法不动容。
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
三日之后,童府上下一块儿吃晚膳时,宋桥说了自己的想法。
“阿念,阿慎。”她眼睛里含着一层激动的泪,“我和你们阿耶此生有幸啊,能有你们这样孝顺的孩儿。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去博陵帮你们处理府内琐事吧……”
童少悬见阿娘答应了要去博陵,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差点当场把桌子给掀了。
“太好了!从此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离!”
慷慨激昂之后,童少悬“哎哟”一声矮下身子搓腿。
“怎么了你?”唐见微担忧地拉着她。
“站起来太猛,刮到腿了,痛死了。”
“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莽撞。”
“我这不是太开心了么!”
一整夜童府内外都喜气洋洋的,而前往博陵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童少潜其实去年就为了想要分担一些压力,收了个徒弟,是夙县本地人,一个特别老实敦厚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和童少悬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十分沉稳,学庖厨的技艺也特快,童少潜很欣赏他。
原本还想要慢慢培养,但谁能想到转眼她就要离开夙县。
童少潜不舍得酒楼,夙县的百姓更是吃惯了她们家的酒菜,不舍得她们关门。
童少潜聘了一位原本就相识的掌柜,帮她打理酒楼上下的事物,且每年童博夷会回夙县一趟,负责盘账之外,后厨的事她打算交给这位小徒弟。
小徒弟也舍不得:“师父,您真的要走吗?您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好好干。”童少潜说,“人总是要成长,现在就是你要独挑大梁的时候了。”
童府的宅子没打算卖,童长廷将其赁给了一位表亲,按年收租,还特意交代表亲帮忙照顾府中上下带不走的花卉绿植。其他能带走的盆玩虫鸟,童长廷可是全部打包带走。
一些小产业都变卖了,田庄铺子都留下。就像唐见微说的,给自己留条后路没什么不好。
这几日童府上下都在忙着收拾行装,特别重要的东西才留着,其他可以在博陵再买的,就卖的卖送的送,为了能够轻装上路。
宋桥这几日给老街坊们送出去许多用物,大伙儿一边感激,一边又有些离别的伤感。
“咱们做了这么几十年的老邻居,你这突然要走,我心里啊可真是舍不得。”
“是啊,你们家那几个孩子我都是看着长大的,如今有了出息,能惦记着将你们老两口接去博陵享福,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和童公真是有福之人呐。”
街坊们称羡不已,宋桥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一旦下定决心开始展开全新生活,之前还摇摆不定的心,这会儿变成了坚定向前的动力。
即将启程回博陵,童府前十多辆马车也置备好了。
童少临这些日子一不吭声地在家里忙活,宋桥看路繁没跟着回来,便问了她。
“阿多得留在博陵帮忙照看铺子,就没跟着回来了。”童少临这番说辞也说得过去,可宋桥到底是个当娘的,看女儿心思一看一个准。
虽然大女儿脸上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可是宋桥总是觉得她没有以前开心,心里藏事。
“不会是跟阿多闹别扭了吧?还是因为一直没怀上孩子的事儿?”宋桥不好直接问童少临,便去问唐见微。
身为童府上下每个人都贴心小棉袄,唐见微也不太方便说太多,只是道:
“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闹别扭的?我和阿念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这很正常。”
说这话唐见微有点心虚。
她和阿念除了刚认识那会儿,还没心心相惜之前会彼此互怼之外,往后阿念对她可真是千依百顺。只有一致对外的时候,意见相左的情况几乎都记不起来了。
“等大姐回去了,和大嫂自己聊开了就行。身为家人,我们就等着她们主动开口向我们求助之时再帮忙出谋划策就好,平日里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了。”
唐见微的话让宋桥深以为然,只是她心疼大女儿。
感觉大女儿这些年看上去乐呵呵的,似乎没什么烦心事,可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的性子从当初的无忧无虑,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至今未散。
而那件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就连她这个当娘的都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阿照这个孩子,从来不愿将自己的坏情绪带给旁人,只愿自己消化。
行装快要收拾完了,眼看就要到出发的日子,那日童少悬正在清点行礼,突然感觉到腿边有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在蹭她,吓了她一大跳,回头一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阿花。
阿花长大了许多,被耶娘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没有。
即便身子大了,纯真的眼神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童少悬摸它的脑袋,它也像宠物一般,开心地蹭童少悬的手心。
先前若不是阿花贪吃,唐见微也不会误服雨露丸,恐怕到现在她俩也还没有要孩子的心思。
而阿花也是寻找到黑菌子的大功臣。
想到此处,童少悬有些舍不得它,问阿花:“阿花啊阿花,你想去博陵吗?”
阿花居然回答她了:“你想带我去我就去啊。”
童少悬一惊,发现声音是从斜侧方传来的,原来是唐见微躲在一旁捏着嗓子逗乐。
童少悬:“……你是阿花本猪么?替它说话。”
“你才是猪。”唐见微过来一脚踢在童少悬的屁股上,“我还不是看你对它依依不舍,才想要把它一块儿带走的。怎么着,你不想带的话咱们就把阿花留在这儿了。”
童少悬摸着屁股,也不好发作。
现在唐见微怀有身孕,在家里的地位崇高,说不得更打不得。
童少悬只好噘着嘴撒娇:“我哪儿说不想带了?实不相瞒,我特惦记阿花。”
唐见微看她这副重情重义,就连一只小猪猪都舍不得的样子,更是喜欢她。
正要上来摸着童少悬的脑袋说“好好好咱们带阿花一块儿去博陵”,却听童少悬补了一句:
“毕竟你都能替阿花说话了,和阿花也算是亲母女,你这个做阿娘的不带着它,它可多孤苦无依?”
唐见微飞起一脚就要再踢童少悬的屁股,童少悬早有防备,“哎?”了一声腾空而起,轻巧地躲过了。
唐见微:“你过来。”
童少悬:“为了夫人不动怒,我还是不过去了。”说着一溜烟跑走,寒毛都不留一根。
唐见微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
这什么皮猴子啊!
跟三年前刚认识时一模一样,顽皮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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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长思要将童府上下都接去博陵,石如琢万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