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是我……”那人万分不解地回头,正是澜家的家仆,自小在吕澜心身边伴着她长大的胡四。
吕澜心眼睛都没眨,单手一刀没入他的脖子,教他当场毙命。
血溅了自己一身,吕澜心有点嫌弃。将手绢拿出来抹了一番,走了半条巷子,正好一男子从后门出来倒水,瞧见她一身的血污,吓坏了,立马将门合上。
吕澜心用刀在门上刻了个叉,当做记号。
走到巷中,推了一扇暗门进去,门内连接着一处牌馆。
牌馆里的人看到吕澜心,立即迎上来。
“巷子里几具尸体不必动,将前几日来店里闹事的曹隆爪牙的尸首丢在一块儿就成。”
“是。”
“门上划叉的那家人,灭了。”
“是!”
吕澜心去沐浴了一番,换上干干净净的襦裙,穿过长廊之时,有只猫从院子里跃了出来,对她喵了一声。
吕澜心看了它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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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珂连带着沈家一百多人被斩那日,沈家其他六支共两百二十人匆匆离开博陵,沈家大有分崩离析之态。
更有传闻沈家人在赌坊遇到了澜家人,两方对赌,沈家又输了个一败涂地,双方大打出手,几乎将赌坊给拆了。
卫袭听到此事心里畅快不已,特意去明日山庄跟卫慈说了此事。
“沈家已不足为惧,剩下的澜家和吴家,待我慢慢来撕。”
卫袭开心之余喝了不少的酒,除了心情大悦之外,卫慈的酒也是真的好喝,陶挽之做的下酒菜也特别合胃口,比尚食局那帮人做的要美味得多。
卫袭和姐姐畅聊至夜,喝得头晕神倦,也不想走了,就赖在山庄这儿,还非要和卫慈挤一张床。
卫慈拿她没办法:“陛下都已经临朝十多年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黏着我。”
卫袭喝得醉醺醺的,听不清卫慈在说什么,但是卫慈摸着她额头的触感,却很熟悉。
“阿澈?”卫袭眼睛未睁,抬起手握住了卫慈,口中唤的是她发妻的名字。
卫慈对陶挽之道:“今夜你睡在北屋吧。估计天子又会做噩梦,我在此陪着她。”
陶挽之不太愿意走:“我可以睡在地上。”
“天气渐寒,睡在地上也不怕着凉?去吧。”
陶挽之不太乐意,但她从不逆卫慈的意,卫慈既然这样说,她也只好去北屋了。
临睡前她端来养胃汤,让卫慈喝下。
卫慈嗅了嗅,虽然养胃汤内贴心地放入了一些她喜欢的桂花,可原本的苦味还是难以完全掩盖,依旧让她皱起眉头:“实在太难喝了。”
“难喝也要喝。上回喝那么多酒,头疼了多久您都忘了吗?想不遭罪就乖乖喝下。”
卫慈年纪渐长,但口腹之欲依旧,还是四下搜寻顶级好酒,一旦被她寻到了心仪之酒,肯定要尽情享受,一饮而尽,第二日头疼是少不了的。
卫慈也纳闷,以自己的酒量不至于喝这么点就头疼啊。
陶挽之没好意思拿年龄说事,便留意着她,见她喝多了酒,就一定准备养胃安神的汤,只要喝下这汤,第二日保管不头疼,就是难喝了点。
自从陶挽之入仕之后,在卫慈面前更有底气,管起卫慈的衣食住行也理直气壮了许多。
虽说卫慈这些年身边家臣不少,但多数只是欣赏年轻娘子的美貌,多看看年轻人的模样,将某个人的气息彻底冲淡€€€€最知心的,能说上几句话的还属陶挽之。
卫慈知道陶挽之的一腔真心,即便这养胃汤再难喝她也都喝了。
看卫慈一口喝完,陶挽之特别满意,将碗收走之后就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卫慈和卫袭两人。
卫袭比卫慈小九岁,还是一个母亲所生的亲姐妹,小时候卫袭就喜欢粘着姐姐,非让她讲点儿什么才能入睡,就算读一段《千字文》都好。
卫袭有什么心事也总喜欢跟卫慈说。
而对阿澈动情之事,卫袭告诉的第一人也是卫慈。
“动情?”
那时卫袭才六岁,卫慈十五,正是被长孙胤之情困扰的时候,没想到六岁的小妹妹居然也跟她提及感情之事。
卫慈笑着摸卫袭的小脑袋,叫她的小字:“承灿,你成日书没读多少,想的事儿还挺多。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对那小结巴动情啊?”
卫袭€€溜一下坐起来:“皇姐干嘛这样说她!她不结巴!很少结巴!”
“哦?都开始维护她了?那你说说你最喜欢阿澈什么呀?”
“她买什么好吃的都愿意分给我。”
“出息。你,大苍公主,还贪别人那点儿零嘴?”
“不一样,阿澈给我的就是不一样。她给我的都好吃,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卫慈看着妹妹,叹了一声。好单纯的感情,不夹杂任何其他的情绪,没有占有没有较量也没有不可跨越的诸多麻烦,真好。
本以为那只是卫袭幼儿时的一点儿小情愫,待她长大之后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那出身寒门的清贵之家的小结巴全然不同,会渐渐疏远。
没想到,及笄那年,卫袭不仅没有疏远阿澈,还娶她为妻,想要与她一生恩爱相守。
小结巴变成了“驸马”,虽说这名号落在单薄的阿澈身上有点儿不伦不类,但只要能与卫袭白头偕老,阿澈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而此时距离卫慈的太子之位被废已经过去了四年,在这四年中,卫慈只有头两年待在博陵,之后便去了西边某地的寺庙之内修行,卫袭已经有多年没有见到长姐了。
又过一年,天子仙逝,卫袭继承大统。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以澜家家主澜戡为首的奸党,盯上了孤弱的天子。
卫袭登基之后,要立发妻为后,群臣在早朝上强烈反对,认为庄氏出身微寒口讷言拙,无法震管后宫难担后位,希望她能另立更合适的人。
此事引得卫袭勃然大怒,不顾重臣反对,硬要立她为后。
当时的御史中丞刘貌当场脱下官帽,昂首信眉,劝卫袭以大苍国祚为重,莫要败毁先祖们创下的基业,做那千古罪人。
随后便一头撞死在奉天殿内,血洒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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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刘貌乃当朝重臣, 辅佐过三代帝王,平素里朝野内外颇有威名。刘貌以死规谏之事很快传遍整个大苍,让卫袭的压力更大。
此时卫袭身边可信任的只有国舅骆玄防,国舅说那刘貌被澜戡等人蛊惑, 正是要逼年少天子立澜氏一派为后, 从前朝一手握入后宫。
卫袭浑身战栗着, 她的确害怕, 但同时也被激发了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我们卫氏江山, 什么时候轮到姓澜的来做主?!这后位除了朕的妻子,谁都别想觊觎!”
卫袭知道国舅说得对, 这澜戡恐怕真的相当看轻自己。
在卫慈还是东宫之主时,澜戡曾经当着先帝的面盛赞过卫慈,说她明达灿然,圣思无双, 慈孝发于心, 若是将大苍之业交予卫慈之手,可建万载之功。
那时先帝身子已经不太好, 迫切想要卫慈得到众臣的拥戴,等他千秋之后也能走得安心。
澜戡那时的赞美有可能是发自真心, 也有可能是想宽慰先帝才说的好听话,但无论如何, 澜戡对卫慈之外的皇子都非常不屑,卫袭也是知道的。
当年长孙胤携带全家一夜之间消失在博陵之后, 卫慈整个人性情大变, 再也不读书, 就在东宫寻欢作乐, 养了一群的侍女成日胡混, 对政事更是不闻不问。
先帝怒不可遏,去训了她几次之后她反倒变本加厉,分明就是故意激怒先帝,想要先帝将她的储君之位废除,改立别人。
先帝乃是一国之君,虽疼爱长女,但脾气一上来中枢上下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他。
先帝很快废了卫慈太子之位,改立卫袭。
或许那时的先帝还留了最后一线机会给卫慈,没有将她废为庶人,依旧是个公主,就是想着若她还能痛改前非,这江山还是要交给她的。
毕竟先帝所有的皇子之中,卫慈能力卓绝,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儿。
谁能想到太子太师一走,她便成了这样……
于是卫慈和长孙胤之间的风言风语开始在博陵流传。
先帝知道卫袭和卫慈虽然差了九岁,但到底是亲姐妹,卫慈很疼卫袭,两姐妹的关系亲近,很多卫慈不会跟先帝说的话,有可能会和卫袭说。
所以先帝就让十一岁的卫袭去找她皇姐,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没劲儿了。”卫慈说,“我原本对当什么天子也没兴趣。累,一群老头子老太太成天在耳边念叨,这要谏那要谏这不得体那不配,成日待在戍苑之内人都待傻了,出趟宫一群人劝,那滋味都不像是出宫,倒像是自宫。更别说是离开博陵了。”
卫慈躺在软塌上,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了,已是储君的卫袭就跪坐在一旁,还和以前相处模式一模一样。
卫慈将酒盏内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想到了什么:“承灿,天子是万万人之上的天命真龙,是大苍江山巅峰之主,可我连我喜欢的人都得不到,连自己一点点愉悦都不可拥有,这天子有什么意思?也不过是只笼中鸟罢了。”
卫袭不解:“姐姐,天子乃是授命于天当泽福万民,举鹏万里,让先祖留下的江山河清海晏,又怎会是只笼中鸟?”
卫慈有些惊喜地看着妹妹,欣慰地笑道:“承灿比我更适合当天子。大苍没有落在我的手中是百姓之福。”
卫慈彻底放下了储君的重担,开始四处云游,多年以来不与别人联系,只和卫袭有书信往来。
每次的书信都相当简短,只说她现居何处,还活着。
卫袭十分惦记卫慈的安危,一直在暗中派人保护皇姐。
有一日,卫慈寄来的信中略有不同。
以往只说她在何处,而这一次则是写道“吾与年娘子于潘县……”
年娘子?这是……与皇姐相伴之人吗?
卫袭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刘貌刚死,澜戡和中枢百名高官联合上疏,给卫袭施压,极烈反对立庄氏为后。
这些事卫袭没有跟阿澈说,但阿澈也有所听闻,劝卫袭道:
“陛下刚刚登基没多久,身边少有可用之人,而澜丞相一党蛮横势盛,若、若若是与他们硬碰硬,只只……怕……”
阿澈平日里说话并不结巴,但一着急就容易打磕巴。
越是心急就越说不出来,卫袭轻叹了一声,将她揽住,拍拍她的后背将她焦躁的情绪舒缓下去。
“阿澈不必想这些。”卫袭抱紧她,“咱们成亲的时候我说过的,咱们生同衾死同冢,我是公主的时候你便是唯一的驸马。如今我是天子了,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阿澈在她怀里闷声道:“可我,我会给你丢人。”
卫袭说:“你别想这些啊,我会保护阿澈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阿澈抬头看她:“我也想保护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