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娘一直都知道樊虞和吕澜心曾经走得很近,但后来又疏远了,变得极其憎恶吕澜心。
但是究竟樊虞为什么恨这个女人,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聚星坊内无人知道。
这是樊虞的秘密。
朱六娘猜测,樊虞和石如琢的离心很可能跟吕澜心有关。
如今吕澜心和石如琢一块出现在聚星坊的客栈里,岑五娘过来跟朱六娘说了此事之后,朱六娘立即告知樊虞,再带上一大帮的人杀到吕澜心房门口,向她讨要石如琢。
吕澜心在博陵恶名远播,谁都知道她和另外三个世家贵女戕害寒门举子成性,毁在她手中的寒门女子不胜枚举。
跟着岑五娘来的人中,有早就对吕澜心恨之入骨者,也有想要一睹妖女究竟是何模样者。有些人特好奇,想看看这恶人究竟长得一张何等丑陋凶残的样貌。
没想到……
丑妇没见着,却见一风情万种的绝色美人依在门口,让众人十分讶异。
老天也太会开玩笑了,为什么让恶人拥有一副绝色容颜?
朱六娘等人本以为去找这妖女要人,这妖女肯定不会轻易承认,估计要与她斗智斗勇一番才能撬开她的嘴。
没想到,吕澜心不仅轻易承认了,态度还十分傲慢。
似乎对她而言,绑个谁杀什么人根本不算是事。
“你这妖女!到底对攻玉做了什么!”
岑五娘更是生气:“你要是伤害了攻玉,我与你拼了!”
吕澜心可一点儿都不慌:“你们都这么喜欢攻玉啊,看来攻玉平时对你们挺好的。她都做了什么?请你们吃饭?还是教你们入仕的秘诀?”
石如琢听到吕澜心问这种问题,不禁皱起眉头。
吕澜心不像是嘲讽,反而像是在探听她平日里所作所为。
探听她私下生活里的细节。
朱六娘冷言道:“姓吕的,你是不是撞坏了脑子?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们和你这种腌€€的恶徒不一样,多和你说一句都嫌脏!”
朱六娘的话引起了楼道里所有人的认同和愤慨。
这些考生们来博陵之后,没少听吕澜心和攀附她的三人小团伙欺压举子,坑害无权无势寒门考生的罪行。
身为同道之人,对那些遇害者无不感同身受。
对吕澜心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血肉。
如今这妖人就在眼前,明明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却还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姿态,可真叫人恶心。
众人附和道:“你在博陵做的这些坏事当我们都忘了吗?恶人唯口腴,今日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传说中的博陵恶女到底有多教人作呕。”
“多行不义必自毙,吕澜心,你做的恶事我们会帮你记得。”
“别以为你有家族庇萌就能一辈子逍遥。你的靠山已经开始倾倒了。”
“我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声讨吕澜心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吕澜心面不改色,甚至有点好笑。
吕澜心请教离她最近的小娘子:“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对方被她问得心里有些打鼓,有些害怕,这是要打听她的名字,回头打击报复么?
可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是不敢自报姓名,显得太过怯懦,便昂首硬声道:“禹州流县王氏三娘,王€€依!”
“哦。”吕澜心笑道,“没听说过。”
王€€依:“……”
吕澜心一字字柔缓地说道:“禹州流县王氏更是闻所未闻,六代寒门?无名小辈而已,你们恨不恨我原不原谅我,对我而言丝毫不重要。想恨就恨一辈子吧,那是你们的事。”
“……”
包括朱六娘和岑五娘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吕澜心的无耻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底下竟有她这般张狂之人!
“想杀我的话,现在就来吧。”吕澜心身子往屋子里倾斜,忽然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睁开了眼睛,“谁先来?”
她张开双眸,煞气狂生。
匕首一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们说不慌是假。
传说中的吕澜心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疯子,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当着众人面杀人。
站在屋子里的石如琢看她拿出了匕首,生怕她真的伤人,想现身将岑五娘和朱六娘她们先请走再说。
没想到樊虞来了。
“你们先走吧。”樊虞拨开众人,站在吕澜心面前,直视着她的脸庞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说,麻烦诸位成全。”
众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朱六娘开了口,招呼大家先下楼去。
吕澜心的目光在樊虞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确定此人没有伤自己的本事,重新合上了眼睛。
被轻视的怒意在樊虞的双眸之中翻滚,她问吕澜心:“吕文御,你还记得我吗?”
吕澜心似乎听到了一件颇为自讨没趣的问题,依旧没睁开眼睛:
“阁下是何人,我并无印象。”
听到她的回答,樊虞呵呵地笑了起来,肩膀也跟着颤抖不止:
“天显三年万花楼的事,你也一并都不记得了吧?”
第225章
天显三年, 是樊虞来博陵应考的第一年。
当年的钧天坊还未有如今的规模,整个博陵最有名的销金窟还叫万花楼。
彼时的万花楼,有两样事物极为有名。
一是与精美食物和西域特供酒相对应的高昂消费, 二么, 就是常常来此闲饮的大鸿胪和吏部尚书的独女, 吕澜心。
两位母亲均为高官, 背靠累世豪族, 加上本闻名博陵的美貌, 那时尚未开启博陵双微时代的盛京, 独占鳌头的便是这吕家独女。
无数涌入博陵的举子们, 前赴后继不惜花上重金前往万花楼,就是为了能够见那吕澜心一面。
若是能得吕氏女青眼, 行卷一事便能高枕无忧。
谁都知道这吕澜心喜欢女子,要是能嫁入吕家,不说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光是享受她的美貌,此生也无憾事了。
但也有人说, 这吕氏不过是喜欢玩弄那些无权无势的寒门举子,根本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被她沉尸明江者车载斗量。
那时的樊虞还是个从乡下初来博陵,什么都不懂,跟着前辈屁股后面跑的小小应考生。
成日都在听前辈们说这吕澜心有多美, 就算是个手指尖都能让平康坊的头牌自愧不如。
说这话的人还被人抨击了€€€€你居然拿吕姐姐和平康坊的妓人相比, 你是不想活了。
这吕澜心到底有多漂亮,实在吊足了樊虞的胃口。
她四处给人写碑文、悼词, 攒了两个月总算是攒出一两银子, 算是能去万花楼稍微见见世面了。
打听到那夜吕澜心将与友人们一块儿在万花楼七楼万竹青风饮酒, 樊虞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精心制造了与吕澜心的偶遇。
那天吕澜心喝了不少酒,身上有浓浓的酒意,心情似乎也有点低落。樊虞还以为自己会被嫌弃,没想到,居然顺利地和她春宵一度了……
往后的几日她一直和吕澜心待在吕澜心的别馆里,日日饮酒作乐,夜夜欢愉。
那是樊虞人生中的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吕澜心。
吕澜心对她有求必应,对她极为慷慨。
博陵府里最奇特的金芍药,樊虞喜欢,她就差人布置一整个院子。
大益国的绸缎,长歌国的玉石,上贡的香米……
只要是稀罕物,吕澜心都会毫不吝啬地赠予樊虞。
樊虞这辈子头一次见到了在她想象之外,光怪陆离的世界。
樊虞无法不相信吕澜心是真的爱自己的,虽然有时候她也忍不住问自己一个问题€€€€我和博陵那些美貌与家世都无可挑剔的贵女们根本没有可比性,可为什么文御就是喜欢我呢?
年轻的樊虞还未见识过这世界的险恶,不解人心的复杂,依旧相信着吕澜心的真心。
她定是爱我这个人。
爱我皮囊和家世这些俗物之下,最最真实的我。
不然的话,她为何愿意为了我倾尽所有,讨我欢心?
樊虞陷入了这场热恋,她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吕澜心。
快要到秋试,吕澜心将樊虞的文章呈给了吕简。
吕简看过之后很不喜欢,对吕澜心直言,说樊虞的文章无论是立意还是行文手法,都有前人的影子,自己的风格和见解少之又少,不能成为创作,不过是仿作罢了。
对于这等粗制滥造的文章,她是不会推举的。
吕澜心将吕简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樊虞,樊虞听罢很不开心:
“你吕娘是不是觉得我不是博陵人,也不是世家大族子嗣,便看轻我?”
吕澜心也没多想便回道:“可能吧。”
樊虞:“……”
自这件事之后,樊虞生了她一段时间的气。
本想着等吕澜心来哄她的时候,她再仔仔细细与她细数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以后要如何如何改正,这才能让两个人的关系更长久的稳固向前。
不然等成亲之后有得闹的。
没想到这便是噩梦的开始。
樊虞没主动去找她,她也再未来找樊虞。
四下打听才知道原来吕澜心去丰州公干,要一个月之后才回来。
樊虞一口气堵在心上,更生气了,心里想着吕澜心肯定是故意在这节骨眼上跑去丰州,就是为了让自己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