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虫鸣的长廊之上, 借着纱灯的微光,童少灼和卫袭相视。
卫袭抚摸着她有些粗糙的脸庞,看着她额头和脸庞上细小的伤痕,便知她曾直面危险,也曾腹背受敌。
可以想象她的悍勇,也能体会她在为了大苍江山曾命悬一线。
“你是因为后背的伤才回的博陵。”卫袭将她拉了起来,童少灼有些受宠若惊。
“是……”
“后背是如何伤的?”
“夺易县那次被敌军埋伏,我护着同僚杀出重围之时,后背被细作砍了一刀。命大,没死,但也丢了半条命。自那以后即便伤口愈合,也时常感觉疼痛,使不上劲儿。陛下体恤微臣,让微臣回京授赏休养,我便回来了。”
卫袭笑道:“虽说冒冒失失,却也是我大苍良将。”
童少灼见她笑得太好看,明眸皓齿,浑身的金贵和肃然之气,和那日初见时教童少灼为之倾心的气息一模一样。
童少灼心狂跳不止。
她忽然想起今晚她与天子要做什么。
她要侍寝。
“衣衫穿好。”卫袭道,“虽是夏夜,也不该这般不修边幅。”
“好……”童少灼脱口而出一个“好”字之后,觉得不对,立马改成了“喏”。
卫袭目光自她身上移开,没再说话,往寝殿去了。
童少灼跟在她身后,已经被夜晚长风吹干的头发散在肩头,羞赧的桃色留了一抹在她的脸庞上,倒是有一份难得的女子春情。
原本糟糕的心情被童少灼扫去了不少,卫袭自敞开的寝殿大门进入,寝殿之内光线幽暗旖旎,垂帐轻轻摇曳,她坐到床榻上,对童少灼道:“感觉如何?”
“什、什么感觉?”
“上回明江边你不是说要嫁入我卫家,如今这么快就实现了,童校尉有何感觉?”
不提明江边的事还好,一提童少灼便想起自己曾经对天子说过何等轻浮调侃的言语,只觉得一阵晕眩,尴尬之感直冲天灵盖,让她几乎要站不住。
“那,那日是微臣无知,冲撞了陛下。原来陛下是因为这件事才将微臣召入后宫,可是要敲打敲打?”
天子坐着,童少灼站着不太合适,只好跪坐在她面前。
高挑的身形立即变成一小团,有点儿委委屈屈的意思。
“微臣知错了,若是陛下还是不解气的话,尽管惩罚微臣一人便好。千万不要责备微臣家人……”
“哦?你觉得朕是因为要敲打你,才封你为贵妃?你当这贵妃朕轻易许人?”卫袭笑起来温和多情,一旦板下脸来也十分骇人。
童少灼见她翻脸比翻书快,心里叫苦不迭。
都说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儿不假。
她这张嘴就不该长,一开口全是错。
“那,陛下究竟是为何……”
童少灼想不明白。
卫袭说:“你上来。”
童少灼眼睛一圆:“上,上哪儿?”
“今夜你要做什么内侍总管没告知你?”
“告知倒是告知了。”童少灼一着急,脑门的汗都要出来了,“可是,微臣还是不明白要上哪儿。”
“上朕的腿上来。”
“……”
这……
天子有命她有狗胆可以不从,但卫姐姐的话即便再奇怪,她还是要听的。
童少灼爬上了床,脸枕在卫袭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感觉挺温馨的,卫姐姐不会想哄我睡觉吧。
卫袭:“……”
“你这是什么睡前听故事的姿势。”
“蛤?不对么?”
“起来,面对着朕,分腿。”
“……”
此时的童少灼骤然想起内侍总管先前说的话€€€€
一切遵循天子的指令,以天子的喜恶为重。
童少灼乖乖地按照卫袭所说这么做了,当她迎面攀上卫袭的身子,坐在她大腿之上,扶住她肩膀的时候,整个人发懵。
这姿势怎么如此……骚气。
因为分腿的姿势,下盘空虚得厉害,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特别别扭,下路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攻破。
“陛下……”童少灼心思荡漾得很,近距离凝视卫袭的眼睛,感受她身体的热度,胸膛里的那颗心宛若要当场跳出来,证明自己对卫袭有多动情。
“你小字叫阿彻。”卫袭说,“字长筠。”
“是啊。”没想到卫姐姐居然还记得。
“往后我便叫你长筠吧。”卫袭托住了她的腰。
童少灼被她略有些凉意的手掌碰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战栗不已。
“看不出来,你很敏感。”卫袭轻笑着,两人的脸庞距离极近。
童少灼从耳朵红至脖子,她深吸一口气,要去解卫袭的衣衫。
“做什么?”卫袭问。
“侍寝啊……”
卫袭道:“既然侍寝,脱你自己的寝衣。”
“啊?”童少灼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似乎又不太明了。
“天子向来不为坤。”
这五个字出来,童少灼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问出了一句让她自己都想不到的话:
“那,谁为坤?”
卫袭:“……”
童少灼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野史,此刻突然灵光乍现:“天子怎么向来不为坤?咱们高祖不就是坤么?”
卫袭:“?”
说完童少灼就后悔了。
怎么可以在天子面前开她祖宗的玩笑?
两人面对面对视了好几息,直到卫袭兴致恹恹,黑着脸说“滚下去”,童少灼才连滚带爬地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这个暧昧的姿势她原本就不熟悉,自卫袭身上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还踹到了卫袭的肋骨,差点将卫袭踹倒在床面上。
捂着肋骨疼得说不出话的卫袭:“…………”
“对、对不住,陛下,你没事吧!”童少灼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卫袭阴沉着脸,眼角的泪和之前悲伤情绪激发的泪水全然不同,这会儿不用说,全是痛出来的:“你说呢?”
完了完了,耶娘哥哥姐姐妹妹们,是阿彻的错,你们这回脑袋估摸着是都保不住了。
……
一阵疼痛过去了,卫袭吐纳几回,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肋骨并没有被这莽撞的童二给踢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童少灼乖巧地跪坐在墙角,大半夜的都没敢睡觉,可可怜怜。
卫袭道:“你睡吧。”
童少灼立即摇头:“卫姐姐不睡我也不睡!”
听到“卫姐姐”这个称呼,卫袭目光再次凝聚在童少灼的脸庞上。
童少灼:“……”
只能咚咚给天子磕头了。
“这个称呼挺好。”没想到卫袭这般说,“我没有弟妹,你是第一个这样叫我的。”
童少灼真是个情绪都放在脸上的人,听卫袭这么说,她欣喜地“哦”了一声道:“那,你以前的妻子不这样叫你?”
卫袭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快言快语:“她长我半岁,叫我小字。”
童少灼又“哦”了一声道:“那卫姐姐的小字是什么?可以告诉微臣么?”
“承灿。”
“承灿……听上去便是被给予厚望的名字。”
卫袭问她:“你知道孝惠皇后之事?”
“知道啊,整个大苍谁不知道。”
原本这是压在卫袭心头多年的旧伤,旁人都避之不及,生怕在她面前提及。
这童少灼没心没肺的倒是与众不同。
“你既然知道,朕也不必多费口舌。朕封你为贵妃,便是为了制衡澜氏。”
“哦……这样。”童少灼心道,原来不是真的喜欢我才娶我,而是为了政权之争。
“就是那澜贵妃吗?”
“正是。”
“我要如何制衡?”
“与朕诞下皇嗣。”
“哎?”童少灼在听到卫袭这番话时,双眼一亮,兴奋道,“真的吗?!卫姐姐给我生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