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微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腰部用力带着身子一块儿扭转,用整个人的力量将对方的刀给挡开,她的刀也一同脱手,掉到了一旁。
唐见微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神射向马上之人,与那人一个对视。
面前是个稚嫩的脸庞,小郎君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被唐见微野兽似的狠劲盯个正着,眼神里露出的惊慌很快被唐见微捕捉到了。
这是个才上战场的新兵。
或许他从未杀过人。
唐见微立即飞身上马,那男人发现唐见微到了自己身后,果然更加慌乱,动作失衡。
唐见微拔掉他的头盔,一拳打在他脆弱的颞颥之上。
对方被这凶猛的一拳打得头晕眼花,鼻血直接下来了两道。可生死之际对方也全然顾不上疼痛,大叫着扭身和唐见微撕扯。生命攸关之际新兵便是容易失去理智的判断,全然忘记可以跳下马背逃走。
唐见微额头挨了一拳,仿佛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痛,她顺着此人的动作再次扭转到他身后,两只手臂夹住他的脑袋,想将他的脖子当场扭断。
放在平时,唐见微力气即便大过一般的女子,可要将一位成年男子的脖子扭断,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做到的事。
可此时重伤之下,唐见微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狮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那男人疯狂挣扎着,两人僵持,渐渐地,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动静也越来越微弱。
唐见微双臂已经濒临脱力,但她不敢放松,依旧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置敌人于死地。
就在她全身心地与之搏斗时,另一骑兵正在她身后,举着长矛悄悄接近。
“阿慎!身后!”
唐见微听到有人提醒她,一顿。
这万分熟悉的声音是……
她发现了身后的偷袭者。
偷袭者大叫着举矛便向唐见微的后背心刺来,唐见微立即翻身下马,偷袭者刺穿的是他同伴的身子。
那人大怒,将长矛抽回,跳下马要和唐见微决一死战。
此人面黑若炭身躯如虎,足足比唐见微高了一个头。他狂怒之下奔向唐见微,抬起长矛刺唐见微的心口。
还未等奔到唐见微的面前,一匹马猛冲过来,将他横着撞飞,一脑袋撞在石头上,登时血流满地,懵得站不起来。
“阿慎!带着阿念上马!”这便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另一人。
唐见微看着这张皮笑肉不笑的人皮面具,此时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反而从心底里生出了狂喜。
这声音她认得!
她亲姐姐的声音如何不认得?!
“姐姐!”唐见微全然没想到绝处逢生之时,救她的人竟是唐观秋!
如此说来,在澜家军中大开杀戒之人便是沈约。
也对,除了她之外,谁还能有这样的气魄和能力?
唐观秋从马上跃下来,将马让给了唐见微,与唐见微一块儿合力将童少悬扶上马,唐观秋迅速上了来接应她的同伴的马后。
唐见微跃到童少悬身后,抱着她。
“靠在我怀里,阿念!”
童少悬却像是没听到她所言,身子往前软,摇摇晃晃。
唐见微心里猛然一惊,立即将童少悬死死抱住,脱力的手颤抖着抬起,去探童少悬的鼻息。
有鼻息……
活着……还活着……
唐见微被这么一吓,差点被吓凉了。
唐观秋至始至终没有摘掉面具,而沈约也越战越勇,和援军一同大破澜家军,将埋伏的澜家军杀了个屁滚尿流,俘虏二十一人,其他的几乎杀光,只有三两个落网之鱼。
帮沈绘喻从泥石里救出来之后,沈约和部下们在山道上寻了很久,总算又救出了五人。
此次被伏击损失惨重,别说随行者葬身山谷者众,就连唐见微和童少悬也险些丢了性命。
唐观秋将唐见微和童少悬送上马车,一块儿返回褚县县衙的时候,沈约也进到了车厢里,两人摘下面具,唐见微抱着唐观秋,在她怀中哭了许久。
姐妹俩天南地北多年没相见,再见面时却这般惊险,险些死于此地,唐观秋此时想想,心中也是后怕得紧。
沈约对唐见微说:“长思之伤不重,只因为身子弱,一时受损,不会危及性命。”
得了沈约的话,唐见微心里那沉甸甸的担忧便安心了许多。
这两个人去丰州多年,唐见微一直在惦记她们的状况。
沈约和唐观秋身负重任隐姓埋名去丰州调查澜家的底细,一年能有一点儿只字片语的消息已经算是好事,多半还是从天家那边转达,唐见微根本不知道姐姐的近况。
如今终于见到了,一家团聚,即便是在乱战的异乡,也让唐见微有了踏实的安全感。
沈约检查完童少悬的伤势,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但她也不是不可以一死。”
唐见微蹙眉,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沈约的话,可很快,她便明白了沈约的意图。
第305章 (小修)
沈约的计策, 便是将计就计,让童少悬好好养伤的同时不露面,齐州的所有政务都还过她的手, 但由阮逾代为宣、传决策。
当时没有将埋伏的澜家军全部铲除, 依旧有漏网之鱼, 这些逃走之人或许也亲眼看见童少悬被烈马踢中了后背, 身受重伤, 生死未卜。
如童少悬这等弱质书生, 被马一蹄子给踢死,也没什么好奇怪。
而刺史府的态度又很暧昧,既不发丧, 也不见童刺史露面,每回阮逾处理公文时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臭脸,弄得属官都不敢多问童刺史的情况。
童刺史的状况便愈发扑朔迷离。
刺史府的属官们着急,澜仲禹这边更着急。
“狗€€的, 这姓童的到底是死是活?!有没有个准话?”澜仲禹用兵如神, 但也有天生的弱点, 那便是脾气暴躁。
特别是猎物已经到了自己的陷阱之中,他却迟迟不能得知猎物是死是活, 这可真太让他难熬了。
“齐州刺史府的探子呢!怎么一点情报都没有?!老子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澜仲禹将下属一个个拎到他的营帐之中, 挨个训斥。
他下属也很无奈。
刺史府的确有他们的探子,可消息被捂得严严实实,刺史府更是不让进出, 所有文书都交给阮逾, 探子也无能为力。
澜仲禹还未好好品尝胜利的果实, 就被蒙一头的阴影, 烦躁了几日之后也平静下来了。
行啊, 小娘皮这是在故意玩花招,使坏呢?
之前就瞎放什么花椒弹,这会儿又开始灌迷魂汤了?
澜仲禹思索,根据逃回来的士兵描述当时的战况,不知道从哪儿杀出了一队人马,将性命垂危的童少悬和她媳妇给救了,估计是褚县的援军。
这童少悬没被泥石流埋死,却也被马蹄蹬了个正着,小小书生受到如此重创,就算死了也很正常,没死的话此时恐怕也重伤卧床难起。
为何要秘而不宣?不就是想迷惑老夫?
让老夫觉得此事有诈,不敢贸然行动吗?
澜仲禹一摸胡须,轻蔑地笑道:“你那点伎俩还想迷惑老夫?实在可笑!”
这姓童的一行人都被泥石流埋了,正是元气大伤之时,此时不趁机斩草除根更待何时?
澜仲禹之前的伤养得七七八八,虽说还没完全好,但对于他这种大半生都在刀光剑影中度过的武夫而言,已碍不着什么事了。
他要亲自去褚县“讨贼”。
这“贼”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敢伤了齐州刺史。
澜仲禹率领大军必进褚县,誓要为童刺史讨回公道!
澜仲禹心里图谋的便是趁她病要她命,顺便将西南最后一根硬骨头给啃下来。
从此往后,西南便是他的地界,看看还有谁能忤逆他。
澜仲禹狂得有理,却没料到,去的路上被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兵马杀了个措手不及。
对方顶多一万人,澜仲禹率领五万大军,原本以为绰绰有余,没想到被这一万杀了个落花流水。
澜仲禹察觉到了这军中有人极擅用兵,所有的调度都非常精准!
出击的时机和撤退、诱敌深入的一步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且非常精通兵法,是个沙场老将!
祁将军已死,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又来个人物?
澜仲禹知道,或许这个人的能力在祁将军之上,甚至和澜仲禹都不相伯仲。
能是谁,能有谁?
沈约死后,谁不知道我澜仲禹才是大苍第一神将,还有谁能与我一战?
澜仲禹这次偷袭褚县,就像是被人瓮中捉鳖,逮了个正着,损失了一半人马之后,灰溜溜地撤退了。
澜仲禹多久没吃过这等败仗,不敢再马虎,也谨慎了起来。
可无论澜仲禹如何谨慎,每每与齐州兵马交锋,总是讨不到半点便宜。
不仅讨不到便宜,半年下来居然还丢了一个县。
如今齐州兵马借口澜仲禹被祁将军所伤一事,大做文章,学着澜仲禹一贯的作风,说澜将军这伤是匪盗所害,誓要为澜将军报仇,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讨贼”。
连个信儿都不给,直接杀进了澜仲禹大本营,渝州之下的城池,将县令抓了逼问是否跟匪徒勾结,城内有没有私藏匪盗。
不招?直接用刑。
那县令被坑了个死去活来,最后只能对方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县也就成了盗匪聚集之地,齐州兵马顺利将其占领。
齐州兵不为难城中百姓,只以此为据点,继续向西南深处进攻。
依旧是打着“替澜将军报仇”的幌子,下个目标便是渝州重镇,盘县。
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的要打。
齐州的兵马都已经整装待发,据说有五万大军集合在盘县郊野,只要得到一声号令,便会以讨贼之名直接攻入盘县城池。
澜仲禹听闻此事都懵了。
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