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懿亲吻着她的眼泪,心疼到喉咙干涩。
她确定她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一整晚了。
母亲询问她的话,她的回答,时懿都听到了。时懿想,她果然很不喜欢被问到过去,问到家庭……
她在她耳边低声哄:“是你自己。”
“是我,时懿的现在和未来。”
“没有过去,所以,过去不重要。”
她希望傅斯恬能听懂。
可是她越好,傅斯恬便越愧疚、越贪恋。时懿不知道,有时候过去不仅仅是过去,它还影响着未来。
时懿侧着躺下,抱着她,和她一起挤在狭窄的沙发上。像是平日亲密后的寻常交流,她继续说:“斯恬,如果我妈妈今天的到来给你带来了压力,我向你道歉。”
“没有,阿姨人很好。”傅斯恬哑声否认。
时懿不置可否,只是说:“家长那边,我们给他们时间,也给我们自己时间,没关系的,不要想太多,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就好。”
“很多现在看起来无解的事情,等我们再成熟、再独立一点,就自然都会迎刃而解的,需要的只是时间、勇气和耐心。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的。”
她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笃定。
傅斯恬被她蛊惑,被她安抚,像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自我麻痹,也许再等等,等她们都再长大一点,等她们都毕业了,工作了,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了,这些过去,也都会变成无关紧要的过去了。到时候再告诉时懿,时懿是不是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距离毕业还有两年,傅建泽出狱还有四年。还有时间的。她会努力给时懿很好的未来的。
“你相信我吗?”时懿望进她的眼底。
傅斯恬颤了颤长睫,无声地点头。
时懿揉了下她的额发,舒展眉目,再次凑上去吻她,攫取走她的意志,开启新一轮的温存。
一周后,之前因为被创新创业比赛推迟了的出游再次被提上了日程。傅斯恬跟随着时懿,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体验到离地三万英尺,看晴空万里的感觉。
是比坐动车更新奇的体验。但有着时懿在身边,她一点也不胆怯,连晕机都变得有些美妙。
时懿体贴的照顾、担忧的眼眸,太醉人了。
抵达第一个城市的当天下午,因为傅斯恬的晕机,两人没有出门,在酒店舒服地睡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傅斯恬再三表示自己没事了,时懿才同意去酒店附近的古街转转。
古街沿着一条长河,粉墙黛瓦,错落有致,从街头根本望不到街尾,沿街都是灯光迷人、装潢别致的特色小店。傅斯恬和时懿手牵着手信步在青石板路上,听摇橹船划破水面的潺潺水声,看衣着各色的游客穿梭往来,由着河畔清风撩起她们的长发,送来隐约的评弹。
又路过一家雅致秀美的旗袍店,时懿正驻足,准备问傅斯恬要不要进去看看,一个穿着旗袍提着花篮的卖花小姑娘忽然叫住了傅斯恬。
“小姐姐,要不要买束花送给旁边的小姐姐呀?”
傅斯恬看着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就露出灿烂的笑,递了一支百合花上来,歪了歪头。“买一支送小姐姐吧,小姐姐你们这么漂亮。”
她两只手的大拇指试探性地弯了弯,笑嘻嘻的。
傅斯恬眼眸亮起,是惊喜的表情。
小姑娘知道有戏,又很轻地说:“你们好般配呀。”
陌生人的祝福和善意,让人格外欢喜。傅斯恬唇角翘了起来,时懿看她高兴,眼底浮起柔色,拿出手机准备扫码。“多少?”她问小姑娘。
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报了个数字,时懿还没来及的付款,傅斯恬盖住时懿的摄像头,说:“我买,送给你。”
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把百合花递给时懿,会心地笑。
小姑娘走后,时懿把手上的百合花递给傅斯恬,奇怪问:“谁买有什么区别吗?”
傅斯恬下意识地接过花,笑着不肯说。
时懿用眼神逼问:“嗯?”
傅斯恬只好坦白回答:“一般这样街边卖花,不都是找男生买给女朋友吗?所以她一开始找我,是不是我比较……”她语气里都是狡黠的笑意,“攻”这个字,却还是心虚地不好意思说出口。
时懿轻声嗤笑:“她是看你比较好骗吧。”
“……”傅斯恬眨巴眼睛,好有道理啊。她捂脸,狡辩,“才不是。”
绿波澹澹,青瓦白墙、翘角飞檐前,她站在河岸旁,梨涡清浅,人比花娇,水秀灵动,仿佛与这江南迷人夜色融为一体。往来行人不绝,时懿却觉得眼底只余下她一人了。她忍不住就着手中抓握着的手机,拍下了这一副画卷。
傅斯恬一无所觉,她放下手,望向时懿,就听见时懿定定地看着她说:“你说了不算。”
傅斯恬露出疑惑的眼神。
时懿勾了勾唇,贴近了她说:“买两条旗袍,我们就回去吧。回去了才知道。”她那样抬眸望向她,楚楚动人,她想着她穿旗袍立着的样子,就旁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只想回酒店。看她穿,再看她脱。
傅斯恬脸红了个透。
年轻的生命像是有耗不完的热情与精力,八天里,她们辗转于江南一个又一个的城市,穿梭于现代城市与古镇水乡之间,走街串巷、看展逛博、登高望远、泛舟夜泊,在夜晚导航带错路时一起发怵,在换不到零钱上客车时一起发懵,在一站又一站的景区里逛得尽兴,在一张又一张的大床上闹得开心。
那是傅斯恬二十年人生中最难忘的八天。
最后一天,她们在水乡的驿站里给朋友们寄明信片,傅斯恬写,时懿就帮忙贴邮票、盖戳,反之亦然。驿站提供代寄服务,时间可以选马上,或者一年后、两年后、五年后,最长可选十年后。
傅斯恬提议要不要写个十年后的给对方。
时懿心底里觉得,十年后这家店在不在还是个未知数。但看傅斯恬亮晶晶的眼眸,她还是纵容了自己与她一起天真,欣然同意了。
两人并排坐着,认真地在明信片上书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