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畅,十五分钟后,司机把时懿送回家中。
开了灯,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静坐了会儿,酒后不适感稍缓, 时懿回了乔漫的微信:“是我落下的。”
乔漫很快回:“傅老板问要怎么给你送回来?”
时懿说:“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和她说。”
乔漫乐得自在,立马把傅斯恬的名片推送了过来。
时懿看了一眼, 明显傅斯恬微信号就是她的手机号。她把那串数字记下, 调到拨号盘,拨打了过去。
电话没有马上被接起,时懿眉目微沉, 无意识地取过茶几上空调的遥控器,拨弄按键。
七秒过去了,时懿即将要没了耐心挂断电话前,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傅斯恬温润柔缓的嗓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时懿眼睫颤了颤,默了一秒才答:“是我,时懿。”
傅斯恬并不惊讶的样子,应:“嗯。”
时懿攥着遥控器,声音平淡地问:“耳环还完好的吗?”
傅斯恬答:“检查过,完好的。”
时懿便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你顺路吗?中柏云庭,离你们那不是很远。顺路的话,麻烦你下班了帮忙送过来可以吗?”
傅斯恬没有马上回答。短暂又漫长的两秒后,时懿听见她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不过餐厅还有半个小时打烊,可以等吗?”
时懿松开遥控器,眉眼缓和了下来:“可以。”
“那我到了打你这个电话。”
时懿说:“好。”
挂断电话,时懿看着通话记录出神。想把手机号加进联系人里,可点下“+”键,光标在姓名那里闪烁许久,她又点了取消,放弃了。
她站起身,像一点都不在意接下来的见面一样,正常地去卫生间卸妆、洗澡、洗漱、洗掉一身酒气。
还在吹头发,一直带在身边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是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时懿盯着它,由着它响了十来秒才关掉电吹风,点下了接通键。
“我到了,在门口。是等你下来,还是交给保安?”傅斯恬温和地问。
时懿说:“等我下来。”
她挂断电话,对着镜子审视自己,抿了抿唇,还是去到了衣帽间,换下睡衣,换上了一套相对居家又不失版型的棉裙,涂上一层薄薄的口红,不紧不慢地下楼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小区外站立着的傅斯恬。
她依旧穿着晚上她遇见时穿的那条衬衫裙,长身玉立,秀若芝兰,浓重的夜色里,她立在灯影中,轮廓动人,熠熠生辉,仿佛是这暗色天地间唯一的一抹鲜活光亮。
时懿恍惚中像是又看到了那几年立在图书馆外、教学楼外,等她、接她的那个温柔女生。
她会在看到她时,翘起嘴角,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甜甜柔柔地笑。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傅斯恬。
傅斯恬注视着她,面容娴静,虽然没有露出甜笑,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错觉,时懿觉得她看起来似乎比晚上在洗手间见到时要柔和许多。
她把塑封袋递给她,说:“收拾包厢时在桌下发现的,看着是完好的,时总可以打开检查一下。”
时懿醉翁之意不在酒,接过塑封袋,只不经心地扫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回傅斯恬的脸上:“不用了,麻烦傅老板跑一趟,谢谢了。”
傅斯恬也很客气:“不麻烦,应该的。”
时懿没再说话,傅斯恬也没说话。一时间,空气安静了下来。
傅斯恬想,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时懿却冷不丁地问:“要上去坐坐吗?”
一瞬间,傅斯恬望着时懿,目光怔了怔,完美无瑕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了,这样的深夜时间,她们这样的关系,傅斯恬很难相信时懿邀请她“上去坐坐”,就真的只是邀请她“坐坐”。
时懿也确实不是。
她从容地回望着傅斯恬,唇角的笑似有若无,眼神里的邀请意味却很分明。
傅斯恬忽然彻底反应过来,时懿为什么要特意打电话让她送耳环过来了。这一晚上,因为时懿洗手间的逗弄、晚上特意打来的电话而隐隐生出的,她不敢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不应该、不现实,甚至可笑的幻想,终于破灭了。
只是一点点痛而已。傅斯恬已经习惯这样没有期待的感觉了。她甚至觉得有些解脱,比不安分地忐忑着要好受多了。
她笑淡了下来,回绝时懿:“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时懿露出点困惑,挑了挑眉,问:“家里有人在等?”
傅斯恬心又不受控制地随着她的挑眉猛跳了一下。她垂眸回:“不是。”
不是?时懿的心跳漏了一拍,就听见傅斯恬叫她:“时懿。”
轻轻柔柔,字正腔圆,时隔六年,再从傅斯恬口中发出,像定身咒一样定住了时懿。时懿注视着傅斯恬,傅斯恬眼神静静地与她对视着,不悲不喜。
冰凉的夜风在两人之间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