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 第26章

一面说,一面后退了一步,与皇后拉开了距离。

她显然有些抗拒,郑宓也不好逼得太紧,斟酌了一下言辞,方道:“那枚金簪,可还在殿下手中?”

明苏微红的脸颊登时冷了下来,眼底闪着警惕,打量着皇后,唇畔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早已被我亲手沉入湖底。无缘无故,娘娘问那金簪做什么?”

郑宓一看她这反应,就知不好,可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得道:“那日一见,觉得喜欢,故而来问问,若还在,不如转赠与我。”

“转赠与娘娘,让娘娘日日戴着,来污我的眼?”明苏觑着她笑道,那笑意中却是不带一丝温度。

原来她的东西,她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

郑宓忽觉喘不过气,胸口闷得厉害,她扶着云桑的手,维持住面上的平静,话中带着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心。”

明苏打量着她,她早觉得这皇后不简单,此时更觉如此,涉及到郑宓的事,她便很易怒,但同时,心思也更清明。

她朝前走了一步,道:“儿臣记得,瑾嫔将金簪献上那日,娘娘也在,那时娘娘便问过儿臣会如何处置这金簪,时隔一月,娘娘又来问,可见对这金簪很是关心,当真只是因喜欢?”

郑宓回道:“只因喜欢。”

明苏再三打量她,郑宓并不回避,由她看,明苏点点头:“那便好。”

说罢,也不欲多留,告退了。

郑宓看着她走远,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枫林中,方喘了口气,徐徐地弯下身。心头闷得仿佛压了块巨石,疼得痉挛。

云桑急道:“娘娘怎么了?婢子这就去召太医来。”

她说罢要走,郑宓拉住她的手,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间满是懊恼,早知明苏恨她,又何必再试探这一回,惹她动怒。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云桑见她气色虚浮,很是担忧,郑宓却道无碍,又吩咐:“传本宫懿旨,赵美人无视宫规,以下犯上,罚俸半年,禁足三月,宣示六宫,令六宫诸人以此为戒。”

云桑一怔,禁足,罚俸,都还不算为难,可宣示六宫,便有些当众羞辱的意思了。打赵美人的脸,便是与贤妃过不去。

云桑急道:“娘娘既是生气,应当亭中便罚,拖到现在,倒显得娘娘记仇小气了。”

“亭中罚,是公主为我出头,贤妃要记恨,只会记恨公主,现在罚,便是我一人的意思,与他人无关。”郑宓淡淡道。

云桑明白了,娘娘是不想将殿下牵扯进来。

她忽然想到方才在亭中,娘娘分明是不在意赵美人无礼的,可她现在却重惩与她,究竟是因赵美人对她无礼,还是离开亭子时,听到赵美人对殿下出言不逊。

云桑看着皇后冷凝的侧脸,却不敢问了。

明苏一离开枫树林子,便将斗篷脱了下来,丢给玄过,道:“烧了。”

说罢,左手碰了一下右边的衣袖,像是在寻找什么慰藉。可当真碰到了,明苏的眼角眉梢又好似染了霜雪一般,很快便克制地将左手负到了身后。

玄过接过斗篷,也瞥了眼她的右袖。

金簪被捞上来后,殿下日日携带,就藏在右袖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为玄过感到担忧,我满脑子都是,将来的某一天。

郑宓:我赠你的斗篷哪里去了?

明苏立正站好,不敢说话,频频朝玄过挤眼。

玄过(被迫):……小的误烧了。

第十七章

一遇上皇后,便没什么好事。沿着金簪寻不到郑宓,明苏黯然了多日,这几日才又振作一些,皇后却又提起。

她一回府便去了内书房。

入了夜,府中灯笼高悬,巡防的侍卫每隔一会儿便会自阁楼前经过。他们身披甲胄,腰间佩刀,但经过阁楼时,却将脚步放轻,以免坏了里头人的清净。

明苏翻了几页书,便觉肩颈酸疼,站起身来松快松快筋骨。她走到栏边,随手抓了把鱼食撒下去,立即引来了无数鱼儿,惊起涟漪无数。

“殿下。”门外响起扣门声。

明苏望着池中,道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玄过,他走上前,到公主耳畔,低声道:“卢元康已被押解入京,此时已在刑部大牢。”

明苏抓鱼食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将鱼食撒入池中,道:“知道了,安排一下,明日孤要见他。”

玄过回了是,退下安排了。

池中涟漪不断,明苏坐在栏边,半倚靠着栏杆,侧身看着,灯笼昏暗的光映照着她的容颜,她看了池面半晌,忽而一笑。

五年了,该来的,总算要开始了。

卢元康便是前阵子明苏弹劾五皇子“纵容门下仗势欺人,在地方鱼肉百姓,为非作歹”中的这个门下。

她这一月,先参劾三皇子门下的御史,又参劾五皇子纵容门下,为的既不是那名御史,也不是五皇子,而是卢元康。

卢元康如今为知州,掌管一州军政,但在五年前,他只是御史台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御史,做的最大的事,便是在郑太傅过世不足一月,当殿弹劾太傅曾密谋造反。

之后他就连连升迁,三年前升任靖州知州,外放出京。大约是外放久了,生恐与京师断了联系,他好一番钻营,投入了五皇子的阵营。为向五皇子示好,便与地方官勾结,横征暴敛,鱼肉乡里,将搜刮来的银钱送入京中,献给五皇子。

明苏盯了他五年,发现了这桩事。

第二日早朝,刑部的闵尚书在朝上奏道,他昨日连夜审讯了卢元康,卢元康矢口否认曾向五皇子献银献物。五皇子被申斥禁足,那股气还没咽下去,闻言立即喊冤,反指明苏污蔑。

皇帝听得兴致盎然,命闵尚书再审。

一下了朝,明苏便去了刑部。她并未避讳旁人,光明正大地走入大牢。许多大臣瞧见了,却并未放在心上,人人皆知信国公主性情急躁,且甚高傲,卢元康不肯供认,便意味着她冤枉了五皇子,之后要怎么罚暂且不论,单单向五皇子赔礼致歉便是万万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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