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前行了一刻,依旧未见屋舍,连间草庐都不曾见。郑宓心道,兴许当真要留在马车里了,这可不好办。
正当这时,前头黑乎乎地显出一屋舍的轮廓。
这下可好了。
明苏将车赶近,下了车,抬头细细辨认,才知是一小庙。她们走入,里头黑漆漆的,没有光。
“寻一寻香案。”郑宓说道。
二人一同摸黑朝前走,直至被一桌子状的物件拦住,便在上头摸索起来。寻了许久,入手不少奇形怪状的物件。
黑暗中摸到不只是何物的物件,总是使人畏惧。
明苏已有些害怕了,可她不敢将惧意显露,她知阿宓必是也怕的。
寻了许久,郑宓忽然停下,她的面前一亮,明苏的眼睛也跟着一亮,是火折子。
微弱光照亮香案,却是些硬邦邦的馒头。这馒头不知放了多久,硬得如石头一般,且还发霉了。郑宓是想寻一蜡烛,可寻了半日,却没有。
“我们只睡一觉,明日早起赶路,不需蜡烛的。”明苏说道。
郑宓顺着火折子的光,四下一看,见角落有片空地,还算干净,便领着明苏过去,又将大氅铺在地上,道:“你先睡。”
明苏怎么肯先睡,忙问:“你呢?”
“我去寻些柴禾。”郑宓说道。
明苏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你待在此处歇息,或坐或躺皆可,不要动。”郑宓将她按在大氅上坐下。
明苏还欲再言,郑宓将手搭在她肩上,只说了一个字:“乖……”
她声音不怎么温柔,甚至称不上温和,而是极为冷淡,好似不耐烦的敷衍一般。
明苏便不敢再言了,只看着她拿着火折子,走出小庙。
黑暗中时间过得仿佛格外慢。明苏也不知等了多久,郑宓始终未回来。
她渐渐担心起来,阿宓会不会不想与她同行,自己离开了。
这念头一出,明苏立即反驳,不会,行装都在我身上,何况阿宓不会御车。
她将自己说服了,应当只是柴禾南寻,阿宓方去得久了些。
明苏安了心,然而下一瞬,她的心却似置于冰天雪地一般,一片冰冷。
何时起,她对阿宓竟然已无信任,她确信她不会走,竟只是因那些冷冰冰的外物,而非阿宓绝不会丢下她离开。
明苏好生悲哀,可她这回却寻不出话来安慰自己了。
阿宓不想与她同行,她不愿与她说话,她也不愿唤她明苏。是她强要跟着的。她想必还是恨她。
明苏怀疑于阿宓而言,兴许她确实是多余的,她一人也可以逃得远远的。
啪嗒一声踏折枯枝的声音,明苏立即抬头,便见庙门处有一人影,正弯下身捡起掉落的枯枝。
是郑宓回来了。
明苏想要站起帮忙,脑海中却突然浮出一个念头,她是多余的,阿宓并不需要她。
幸好是深秋,枯枝杂草不少,郑宓拣格外干燥的拾了回来。她将柴禾堆在明苏身前一步远处。
明苏回过神,还是起身帮她。
二人都不是什么懂得如何生火之人,忙碌许久,才生起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庙中总算不再黑暗,暖意也渐渐传来。
郑宓关了庙门,又将火堆附近的易燃之物都拿开。
而后对明苏道:“你的伤,该上药了。”
明苏没想到她还记得要给她上药,心中很高兴,正要起身,随即又想起一事,窘迫道:“我忘了带药了。”
“我带着。”郑宓说道。白日为她上药时,她将药瓶落下了,郑宓替她收了起来,出来时也没忘记带上。
明苏顿觉欢喜,连背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
郑宓拍拍铺在地上的大氅。
明苏乖乖解开衣衫,如白日那般,趴在大氅上,撩起里衣,露出脊背。
里衣上星星点点的都是血,揭开来,比白日上药时裂得更厉害。
可她在坊中筹划如何出逃也好,颠簸御车也罢,都未提过一个疼字。
这药融入血水便是剧痛。洒下来时,还是让明苏疼得倒抽冷气。
郑宓咬了住下唇,眼中满是泪水。她趁着明苏看不到擦去了,口中镇定道:“明日若遇城镇,便买几身衣衫。”
明苏疼得嘶嘶抽气,闻言,仍是定住心神,回答她:“好。还有许多要置办的物件,蜡烛、火折子、干粮、水……”
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完,确实有许多物件需置办。
有话语转移注意,痛意好像也减弱了一些。
很快便上好了药,明苏缓了一会儿,将外袍又穿上。
夜已深,明日还要赶路,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