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可说的,你愿抛下一切随我出京,我自感激,可我确实将你当做姐姐一般看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台上的殿下依旧事不关己一般,冷淡极了。
宛若当头棒喝,明苏神色一沉,清醒了,不错,你说想要说说话,我便与你说说话,你丢下我,我就该乖乖回京,什么都是听你的,孤的颜面往哪儿搁。
阿宓似是伤了心,容色凄婉,望向殿下的目光中,盈盈有水光,却多是自伤,而无怨恨。
明苏心一提,词是她写的,她自然知晓,接下去马上便要说出那句极要紧的词了,她不由端正了坐姿,屏住了呼吸。
皇后见此,也知接下去必是极为要紧的戏份,她也被明苏感染,坐得正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戏台之上,阿宓被殿下的冷漠伤着了,确实那般狠心又直率的话说出来,谁能若无其事?
阿宓低下了头,看不清她的神色了,可从她的侧脸,却看得她此时像是极为心痛。
明苏握紧了椅子的扶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不知多久,殿下似是觉得这房中憋闷,站起了身,走到门边,阿宓像是想通了什么,抬起头,柔声道:“殿下……”
殿下的身形一顿。
阿宓笑了一下,笑得叫人酸楚,可她的目光却依旧温柔悱恻,连声音都依旧是那般温温和和的没有半点怨怼:“我一直知道殿下只当我是姐姐,原本不该打扰的。可连日独处仍是叫我生出了妄念,不论殿下是否改变心意,我都要告诉你。我当真喜欢殿下,自小便喜欢。”
殿下站在门边,听了这样一番温柔倾诉,却像是一个不会动心的木偶人,一面推门,一面冷酷道:“我不喜欢你。”
鼓声一起,这折戏便完了。
皇后茫然,原来能使明苏端正坐姿的要紧戏份,便是狠心拒绝她?
明苏哪知郑宓就在她身边,她沉浸戏中,怅然若失。
直到那二名戏子在台上朝下行礼,方怅惘道:“赏……”
二人谢了赏,退下了。
明苏犹未出戏,怔怔地望着那戏台。过了半晌,她想,不对,还有些细节演得差了些,眼神不对,这眼神与阿宓的,差得有些远,词也不对,浮了些,得再行雕琢。
她正欲唤主事来,吩咐一声,下面的戏暂且停一停,她要将戏本子好生改一改。便看到坐在身边那人。
这戏早排好的,明苏好容易空出一日来听,却被这不速之客搅扰。她顿觉不悦,正要赶客,却见那人呆呆地望着她。
明苏蹙了下眉,道:“娘娘为何看着儿臣?”
皇后便笑了一下:“这戏排得真好。戏本子写得也好。”
明苏高傲地抬了下头,没答话。
皇后看着她,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可好笑之余,又觉心酸。
于她而言只是睡了一觉,与明苏的分离,不过数日,可于明苏而言,却是五年之久。
她恨她,是否偶尔也会想念,所以才排了这样的戏来,既是解恨,也能回想起她们当日的时光。
明苏被她看得很不自在,那目光中的怜惜心疼,满得快要溢出,她不由自主地想,就这个眼神,皇后演得比那戏子要像多了。可惜她是皇后,没有让皇后来为她演戏道理。
明苏有些遗憾,遗憾过也就自方才看戏的那片刻放松中醒了过来,漫不经心道:“娘娘这些日子好大的威风,将后宫收拾得妥妥帖帖,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皇后来前编好了来意,可她想到方才那出戏,又迟疑了一下。
方才那戏中,明苏将她们的处境调转了过来,是否意味着,她其实想要做被爱,被小心翼翼呵护的那一个?
“听闻公主入宫了,我来看看你。”皇后说道。
明苏顿生警觉,看向皇后,又是那样的目光,且还说着这样的话,必是在勾人。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明苏一面想着不能上当,一面没忍住看了皇后的眼睛好几眼,口中淡淡道:“哦,那见也见过了,娘娘还有何贵干?”
皇后正要开口,便见门边有仁明殿的宫女在外头冲着殿内福身一礼,显然是有事要禀。
明苏也看到了,笑道:“看来娘娘贵人事忙,不能久坐了。”
她站起来,行了一礼道:“恕儿臣不远送。”
皇后见此也不好再留,只能先告辞了。
走出贞观殿,坐上肩舆,那宫女走到肩舆前,正要禀,皇后打断道:“陛下赏赐下来了?”
宫女一怔,忙道:“是,娘娘快回去瞧瞧吧。”
肩舆抬起,郑宓合上眼。
仁明殿不远,很快便到了。远远望去,便见殿门前许多小宦官进进出出,手中伴着一盆盆牡丹,有人瞧见了皇后仪驾,往里头传了一声,赵梁自门内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在门前跪下,待肩舆一停,便行礼道:“拜见皇后娘娘。”
“中贵人免礼。”皇后笑道。
赵梁站起身,看了眼皇后的容色,笑道:“皇后娘娘好耳目,看来已是知道喜事了。”
皇后只笑而已,哪有什么好耳目,是她揣摩对了圣意罢了。
“有劳中贵人走这一趟。”
赵梁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娘娘便唤小的贱名便是。”说罢赶紧让开身,将皇后迎进去。
殿前的庭院中摆满了牡丹,坛坛都是正当盛放的绝色。
赵梁与她一一介绍,介绍到最后一品,顿了一顿,笑着道:“这是花房新培植出来的品种,昨日献到御前,陛下见了,说,这品牡丹,唯有皇后方配得上,当殿赐名€€€€”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看向皇后,接着道:“母仪天下。”
皇后这时才松了口气,她猜对了,正要说去紫宸殿谢恩,赵梁又道:“陛下还吩咐了,娘娘管理后宫,便不必去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