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 第53章

今次便是贤妃听闻他与明苏再起冲突之事,唤了他来训话。

五皇子为人自大,见不得有人当他面指手画脚,有时皇帝训斥,他面上唯唯,心中也是不服,但偏偏对他这母妃,偶有辩驳,却甚少违逆。

听贤妃说到这阵子之事,五皇子自辩道:“卢元康是儿臣的门人,儿臣保他,有何不可?何况如今也将他的命报下来了,旁人见儿臣如此厚待门人,自然争相投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说得振振有词,显然不觉得有什么错处。

贤妃忍住了训斥的冲动,道:“明辰,你再想想,你是否做错了。”

五皇子就要反驳,看到贤妃沉晦的目光,便瘪了下来,细细思索起来。

最初信国是弹劾他纵容门人欺压良民,盘剥百姓,收受贿赂,且还有物证,他落了下风,接着卢元康被提审入京,刑部尚书当殿奏禀,卢元康不肯认罪。

他那时受了父皇斥责,还被罚了闭门思过,自然心中憋了股气,一听卢元康不肯认罪,便替自己申辩了几句。

回府后,他在府中大骂了信国几句,近侍便献策,说既然卢元康未认罪,那便不能判定他有罪,不能判定他有罪,殿下便无受贿之罪,既然殿下无罪,先前所受之罚岂不是冤枉?

他一听,也想,若是能替卢元康脱罪,岂不是也让自己脱罪了,横竖罚也罚了,哪怕最后不能成功脱罪,父皇也不能再罚,不如干脆再将水搅得浑些。

于是他便奏请三司会审,还令依附大臣纷纷附议,使得父皇准奏。

三司之中,刑部尚书中立,御史大夫是个老狐狸,不得罪人,也不管事,大理寺卿是他的人,怎么算都是他胜券在握。

会审那日,他与信国皆到了公堂,信国非要置卢元康于死地,大理寺卿听他的,极力脱罪,刑部尚书则是中立,以为有罪。

但不必死刑,御史大夫一开审便喘得说不了话,整堂会审下来,他都在家仆的伺候下咳嗽,用药,险些中途退场。

最后,卢元康确实没能脱罪,他想着若是连一死都不能免,岂不是颜面大失?于是力保了他一命。

此事到此,尘埃落定。

五皇子从头到尾,细细思量了,还是不觉得有错,他干脆站起来,恭恭敬敬道:“儿臣虽不能全胜,也算半胜,卢元康是不能成了,可其余门人见儿臣如此力保于他,来日替儿臣办事,自然会更加尽心尽力。”

“是啊,会更加尽心尽力。”贤妃笑了笑,美目之中却压着怒气,“若是你今番是与明寅争,我不说你,横竖你们已是你死我活之势,你如此行事,虽冲动莽撞,也算定了门人之心。

可你偏偏要与信国争,你同她争什么?她还能跟你争皇位吗?”

五皇子也知他最大的威胁是老三,可信国时常相逼,他不反抗,便由得她羞辱?

“本朝没出过女帝,前朝却是有过女帝的,明苏有这野望,也不奇怪。”五皇子争辩了一句。

“所以呢,眼下满朝文武都知你在她手下落败了,今早邸报出京,不必多久,满天下的大臣都知你在她手下落败了,你可高兴了?”

五皇子脸色阴沉,咬牙道:“我总不至于一直落败。”

他竟是斗出心气来了,贤妃缓下了声,道:“你与她接着斗,而后两败俱伤,谁得利?”

五皇子一怔,弯身作揖:“儿臣莽撞。”

“你知错就好,不要与信国纠缠,也不要得罪她,你要斗的是明寅,是其他皇子,这两日,你寻个机会,登信国之门,向她赔罪。”贤妃缓缓道。

不得罪,已是五皇子的极限,还要他赔罪,五皇子也是自小受人奉承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屈辱。

但这回,他没置气,而是认认真真地问:“母妃一早便要儿臣避让信国,儿臣一直心存疑惑,母妃能否为儿臣解惑,您为何这般惧怕她?”

说罢,又想起了更多的疑问,一并抛了出来:“还有五年前的事,她消失那段时日,是去了哪里,宫中虽瞒着,可皇子与高位的几位妃嫔都是知晓的,她做了这样的错事,为何不曾受罚,反而越来越风光?”

贤妃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眼底闪过一抹恐惧,五皇子发觉了,逼视着她,不肯退却:“请母妃为儿臣解惑。”

贤妃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怎知她没有受罚?你又怎知她眼下是真的风光?”

“她受了什么罚?”五皇子再问。

贤妃却不肯再讲了:“你只要记着,太子之位你必要争到手,信国,你别去招惹,她不会是你的拦路石。”

五皇子见此,知道她是不会说了,虽觉失望,面上还是恭敬地道了声:“是……”

被贤妃视为洪水猛兽的信国殿下还在仁明殿与皇后品茗。

“你喜欢,我令人将茶叶包起来,给你带回去。”郑宓见明苏确实喜欢这茶,想她无暇时常来此,便令宫人上前。

明苏也没推辞,收下了,她坐了许久,早就想告退了,只是不知为何。

虽然心中很瞧不上皇后时不时就勾人,可与她坐在一处却很舒服。

就像是多年前,她与阿宓一起坐在阁楼前,一个读书,一个弹琴一般,清风过境,松涛微鸣,清朗而舒适。

但时辰确实不早,再坐下去,出宫便要天黑了。

明苏站起身,正欲出言告退,玄过自门外而入,他身前是仁明殿的宫人,那宫人行了一礼,将人引至皇后身前,便退下了。

玄过也匆匆行了一礼,望向明苏,道:“殿下,贺州起暴民,反了!”

“什么?”明苏大惊。

玄过忙细禀:“方才传来的消息,贺州干旱,今年颗粒无收,百姓无食果腹,地方官安抚无能,于是几处流民打劫了官衙、府库,反了!”

贺州大旱,明苏知道的,可朝廷已拨了赈灾粮款下去。

使她震惊至此的是,她是第一回遇上民乱。

明苏脑海中飞快转动,何人可堪任事,抚民是一件,平乱是一件,明苏看中的不是抚民,而是平乱,可她手底下却没有能任事的武官。

“入川将军,你看行否?”皇后忽然出声。

入川将军。明苏眼睛一亮,入川将军她曾听母后提过,说是太傅当年很看重的后起之秀,熟读兵书,苦练武艺,行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更难得的是性情耿直,治军极严,从不与人同流合污。

可惜的是,他前两年得罪了权贵,被贬做了五品武官,此时正在距贺州不远处的汝康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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