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在厨房里找到了老人的踪迹,她走近了,在她耳边提高音量道:“外婆!”
方文姣回过头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慈祥笑道:“默默回来了。”
老人家上了年纪,听力会越来越弱。
郁清棠看了眼砧板上的食材,问道:“秋姨呢?为什么是你在做饭?”
秋姨是她给家里请的保姆阿姨。
郁清棠的外公今年不小心摔了一跤,老人家的磕碰不比年轻人,鬼门关里闯了一遭回来,原本硬朗的身子骨就大不如前了,现在还坐在轮椅上。郁清棠外婆常年吃药,原本两个人互相扶持,出了这事后,实在吃力,郁清棠就请了个阿姨帮忙。
方文姣说:“秋姨出去买菜了。”
郁清棠看了看手机时间,表情有些不善,道:“现在都快吃晚饭了,她还没回来?”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方文姣为秋姨开脱道。
“我知道了。”郁清棠脸色缓和,把方文姣的围裙解下来,扶她到一楼客厅坐着,说,“我来做饭吧。”
方文姣迟疑着要站起身:“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虾,在冰箱里。”
“下次再做也不迟。”
郁清棠按着她的双肩,不容置疑地下了决定。
“那我去看看你外公。”
“外公在房里吗?”
“在的,你要去看他吗?”
郁清棠薄唇轻抿了下,说:“吃饭再见吧,很快就好。”
她转身进厨房,走到一半忽然回头,提醒道:“以后记得把大门锁好,家里有人也别开着。”
方文姣搓了一下手指,有些迷茫地说:“我……锁好了。”
郁清棠面色一沉,没有让方文姣察觉,道:“那就是秋姨开了没关上,你去看外公吧,我做饭了。”
晚上七点左右,秋姨姗姗来迟,拎着一条鱼和一袋豆芽,神情轻松愉快。
“郁小姐?”她见到在厨房忙碌的郁清棠吃惊地开口道。
郁清棠前两周刚入职,学校的事多且杂,有两个周末没回来,平时靠电话联系,每次问方文姣她都说好,挺好。要不是亲眼所见,郁清棠还不知道自己仅仅半个月没回家,看似老实的秋姨就开始偷奸耍滑了。
“多少钱?”郁清棠擦了擦手问她。
秋姨看了她一眼,斟酌着说:“三十块。”面对神情捉摸不透的郁清棠,她收敛了许多,报的只比真实价格高了五块。
“小票呢?”
“没有小票。”秋姨眼神闪烁,强笑道,“菜市场哪有人开小票啊。”
“鱼多少钱一斤?”
“十五块。”
“什么鱼这么贵?”
“鲫鱼,本来就贵的,有时候涨到二十块呢。”秋姨眼珠子转了转,打算诓骗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郁小姐。
如果她知道郁清棠从小学便开始买菜做饭,对菜市场的物价了若指掌,一定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郁清棠不置可否地嗯声,把鱼接过来,平淡的口吻道:“预支给你的半个月的薪水就算了,你从我外婆这里多拿的菜钱我也不追究。”
“郁小姐什么意思?”秋姨笑不出来了。
郁清棠转过脸看着她。
“没什么意思,你不用在这干了。”
方文姣推着郁清棠外公的轮椅出来,正撞上郁清棠将秋姨送走这一幕,秋姨本想找方文姣求情,看见郁清棠冷漠的眼神又将话咽了回去。
饭桌上,郁清棠淡淡地说起秋姨的事,淡淡地嘱咐方文姣不要惯着保姆,方文姣点头答应。
郁清棠又给外公夹了筷绿叶菜。
老少三口在同一张饭桌进食,却没有太多的温情。
外公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问道:“你爸爸给你安排的婚事怎么样了?”
郁清棠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不由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自若道:“说是生了病,要过一段时间结婚。”
方文姣问了句:“对方人品好吗?长得怎么样?”
“我没见过,听说很好。”
方文姣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
外公沉肃的声音说道:“你爸爸替你找的人,应该是不错的,你成家了,我和你外婆也能放下心。”
方文姣眼角有些湿润,附和道:“是啊。”
郁清棠忍住没有勾出嘲讽的笑,低低地说:“知道。”
卫庭玉虽然对郁清棠不闻不问,却没有亏待亡妻的父母,反而越发地优待。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卫庭玉几乎能当上一个儿,物质上不提,还帮亡妻的弟弟谋了份好差事,郁家找他的亲戚个个相帮。郁辞的突然去世,郁清棠的外公外婆悲痛欲绝,但再大的悲伤也会被时间冲淡,一个已经过世二十多年的人,怎么比得上生者?
郁清棠的外公外婆十分理解卫庭玉对郁清棠的态度,当年就是卫庭玉派人将她送回到泗城给外公外婆抚养。外公外婆一直坚信血浓于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卫庭玉有一天会想通的,她要学会谅解她爸爸,寻找重归于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