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树开始落叶子了,扫过又有新的,脚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碎叶声。
程湛兮斜乜着她,说:“你是不是想笑我?”
郁清棠摇头。
程湛兮不在意地笑道:“想笑就笑,没关系的,我在朋友圈里有个外号叫行走的鸡汤。”
郁清棠没说话,看着她。
程湛兮神情坦荡,道:“但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郁清棠看了她很久,说:“程老师是个……”
程湛兮抢话道:“能不用善良这个词么?”
郁清棠唇角上翘,望向落叶的眼神里却带着轻微的叹息,道:“……特别的人。”
特别到她不舍得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无情地将她拒之千里,不忍心见到她流露出难过伤心的眼神。
郁清棠一步迈上了台阶,前往办公室,终结了这个话题。
晚上程湛兮约郁清棠夜跑,果不其然被拒绝了,郁清棠现在对跑步有心理阴影,她宁愿失眠到天明也不要去楼下丢人。
她没有和程湛兮刻意保持肢体上的距离,也不拒绝她邀饭的请求,保持原状,只是在心里牢牢地划清二人之间的界线,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想的不要想,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她的失眠症状。
效果微乎其微。
上一次她这么频繁的失眠还是在高考过后,成绩出来以后,top2的两所学校招生老师都往家里打电话。一向古板严肃的外公逢人三分笑,外婆方文姣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平时不大热络的一家人像寻常人家的祖孙一样,在高三的暑假享受了一段天伦之乐。
郁清棠白天认认真真地研究学校和专业,和外公去实地考察,晚上却整宿整宿地失眠,竖起耳朵,开着门,等卫庭玉的电话。
她就像现在的向天游,只是和他选择了一条相反的路,做一个“乖孩子”。
暑期结束了,她最终没有等到那通电话,没有等来那个人的只言片语。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进了大学报道,一天又一天,失眠的症状渐渐好转,到后来恢复了正常。
没想到现在又……
郁清棠闭上眼睛,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最起码没有和上次一样严重。
她习惯了心无杂念,一闭眼就能入睡的日子,一旦心里装了事,便会承受数倍的反噬,让她彻夜难眠,哪怕她根本没有具体的念头。
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郁清棠睁开双眼,目光清明地看向床头柜上的数字时钟。
3:17。
[程湛兮]:郁老师睡着了吗?
郁清棠看看发信人,不敢相信地再确认了一遍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摁亮了台灯。
3:19。
[郁清棠]:没,你怎么还不睡?
[程湛兮]:我口渴,起来喝杯水
[郁清棠]:喝完就睡吧
郁清棠看到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消失了。
郁清棠判断她可能秒睡了,便放下手机,继续闭目养神。
叮咚叮咚——
郁清棠耳畔隐约传来门铃声,她倾耳细听,果真是她家的门铃。郁清棠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外套,打开卧室门,一路穿过客厅,走到玄关,确认门外的人确实是程湛兮后,拉开了门。
程湛兮站在门口,穿着烟粉色印着小熊的睡衣睡裤,刚睡醒,长发毛茸茸,睁眼说瞎话道:“郁老师,我睡不着。”
郁清棠:“……”
两人门里门外僵持片刻。
程湛兮没穿外套,冬日里在楼道干站着,嘴唇冻得发白。
郁清棠说:“……我送你回去。”
她顺手从玄关的立式衣架上拿了件风衣,披在程湛兮身上。
“带钥匙了么?”郁清棠从里面出来前多问了一句。
程湛兮说:“带了。”
郁清棠点头。
到了2102门口,程湛兮开了门,邀请郁清棠进去。
郁清棠过来不知道多少回了,反正睡不着,这属于保持的“原状”之一,所以没多少抵触就进来了。
程湛兮开了客厅的空调,暖风从出风口送出来。
她让郁清棠坐在沙发,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一人一杯,两个失眠症患者喝了。
郁清棠不爱说话,既然程湛兮一直不说话,她也干脆不开口,坐沙发小口抿着热牛奶。
程湛兮又去切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
程湛兮往沙发前面的地上放了两个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