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聂芷言深知。
两个小时前,她把当初的经历告诉了躺在病床上的万桐,通过二十几篇她当初在QQ空间里记录的康复日记。
这些日记,连聂芷兰都没有看过,万桐认真地默念着上面的一字一句,能清晰地感受她曾经的挣扎与无助,彷徨与坚持。
终于得到对方的信任。
她热泪盈眶。
只是女人没给她看刻意锁上的两篇。
“这就是八月我为什么如此惧怕大巴车死者的原因。”聂芷言细长的食指轻轻地触碰屏幕,“但我现在准备去面对了,你也可以的,不是吗?”
万桐内心有什么在肆意地泛滥,她眨了眨眼睛,知道对方有事要走,来不及细想,抚去面上的泪花,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女人,坚定的嗓音,郑重其事。
“有我在,你别怕。有你在,我不怕。”
聂芷言接过吕栋栋递给她的手术刀,脑海中浮现着万桐灿烂的笑容,不停颤抖的手终于慢慢止住。
“滨南市公安局,2017公刑技法尸检字第113号初次解剖。”
2017年10月13日,天气阴,这是万桐入职以来第二次穿上藏青色制服,便是在殡仪馆送别褚涛。她仍处于病假中,从殡仪馆回到警局,刑侦支队为牺牲的兄弟举行了一场特殊的送别仪式。
三楼大会议室,几十位民警和辅警集体脱帽,肃立,最前方摆放着褚涛和€€€€的相框。
激昂的旋律响起,他们放声歌唱。
“黎明已带我上路,我不能停下脚步。
善良的人在为我祝福,黄昏落下了帷幕。
其实我并不孤独,再多的苦我愿意付出。
我在风雨中追逐,寻找那前面的路。
我要把这黑暗征服,所以我不能哭。
不能输,我在风雨中追逐。
寻找那前面的路,我要把这黑暗征服。
所以我不能哭,不能输。
黎明已带我上路,我不能停下脚步。
善良的人在为我祝福,黄昏落下了帷幕。
其实我并不孤独,再多的苦我愿意付出。”
再见,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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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七天后,万桐出院,她身体素质好,恢复得快,除了耳朵听不见,其他伤口已渐渐结痂,而后脱痂。这七天,聂芷言前三天请假,一直在医院陪她。
她隐隐觉得女人的态度有极大转变,从未感受到的温柔,是因为自己失聪吗?
万桐不希望这样,但似乎找不出其他原因。
人在感情方面总是自私的,她现在想来,大学暗恋的同学,能答应成为她伴娘,婚礼的时候亲手递上钻戒祝福,应该是不够喜欢吧。她有信心能在不久的未来听见聂芷言的声音,也有信心给她幸福,也开始有意识保护自己,不那么冲动,不让对方担心。
万桐贪婪地沉浸在聂芷言宠溺的柔情里,开朗地认为,就当提前感受?
时间匆匆,不经意便会从指缝间溜走,不想再等待。
只要能听见了,就尝试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出院后又休息了两天,万桐回到岗位,聂芷兰只交给她轻松的文职工作,没有出勤,过上了朝八晚六的生活。赵帼英最近很忙,经常来回省里开会,她不在的时候,万桐自然而然和姐妹俩待在一起。
这天夜里,聂芷言在阳台晾衣服,接到赵帼英的电话。
她们说着客套话,女人弯着唇把撑衣杆放在一边,温言道:“英姐,不麻烦。”
“小言也别把她当晚辈,都是同龄人。”话筒突如其来传出的一句话,让聂芷言顿住脚步。
她如履薄冰般压低嗓音,唤了一声:“英姐。”
“我发现小万同志应该有喜欢的人,从小到大她的事都由她自己做主,我不会插手。”赵帼英说得再清楚不过,昨天听医生说万桐痊愈的可能性很大,就开始打算怎么给聂芷言开口。
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小了,她24岁的时候,万桐已经在肚子里打滚,更别提只有几天就过30岁生日的聂芷言。
当妈的着急啊,她怕哪天两腿一蹬,女儿还没有着落。
可在聂芷言听来,是那样的刺耳,英姐一定希望女儿能觅得良婿,绝不会是自己。她怔怔地望着客厅暖黄的灯,良久才回她:“桐桐一定会很幸福,她以后……”
女人还没有说完,赵帼英便打断她:“小言啊,你也要注意照顾身体,腿还好吧?这几天天气预报要降温,出门多穿点。”
聂芷言听着手机传来的关心话语,鼻头有些发酸,心里羞愧难当:“英姐,你也是,多注意休息。”
“小兰和我一样搅在案子里,回家晚,她不在家,你们记得锁好门窗。”
“好,知道的。”
“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早点睡觉。”
“英姐晚安。”
聂芷言觉得,对方的语气怎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