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月觉得这咳嗽声很耳熟,回头一看,印鸿飞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少。
看他这副样子,大概该听的都听见了。
印鸿飞像平时那样,沉默着穿过客厅,皮鞋闷闷地踩在地板。
直到男人关门声响起,余心月深呼一口气,继续瘫在沙发上,说坏话当场被人抓住,这感觉还真是——
还真是该死的甜美。
季昭华也跟着咸鱼躺,两侧落地窗外绿植葳蕤,绿意盎然。
“可算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余心月眼里闪过好奇“舅妈,你平时也没什么出项吧,为什么要担心钱?”
季昭华长叹一口气,“不是我要花钱,是……”她顿了顿,“算了,没什么。”
余心月噘嘴,表情幽怨。
说话只说一半吊人胃口,过分!
季昭华沉默半晌,才缓缓说话“月月,他们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你妈妈。”
余心月坐直身体,垂下眼眸“是。”
她来到印家的时候,早就过了从幼稚园回来哭着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的年纪。
而后来和印家人的关系不怎么好,她也不会跑过去特意问他们。再大一点,也只是从徐姨口中问出一点关于印泓雨的事——
印家大小姐一直品学兼优,明丽优雅,是印家外婆捧在手心的明珠,印家的骄傲。
可惜某日自称出门度假,结果回来后就大了肚子,并且始终不说怀的是谁的孩子。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随着印泓雨去世,这件事就成了永远的谜,以及环绕在印家不散的阴云。
季昭华“泓雨姐姐从前一直在资助山村的孩子,现在我接替了她,做慈善可是要花大钱的。不过多亏了你,”她笑眯眯地说“现在可不用发愁了。”
余心月咬紧唇,双手攥紧裙子,等松开时,光滑柔软的蚕丝面料被揉得发皱。
季昭华有点担心地问“月月?”
余心月垂着头,“舅妈,你和我妈妈很熟吗?”
季昭华抱住抱枕,下巴靠在上面,“小时候他们姐弟每年暑假都会来我们那度假,算是从小的玩伴吧。”
“那你,”女孩的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可以多和我说说关于她的事吗?”
印家人对此讳莫如深,说起印泓雨,她脑海中只能出现过一个模糊的女人模样。
季昭华心疼地抱住女孩,亲了亲她发红的眼睛。
印鸿飞在楼上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有说,默默转身回到自己房里。
当晚,余心月依旧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脑后,望着窗外那轮澄黄的月亮。
关于母亲的样子渐渐开始清晰。
其实这么多年,她也一直自暴自弃地想,或许真的是自己亲缘寡淡,才落到后来爹不疼娘不爱……奥,外婆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步。
而现在,她只觉得是他们眼瞎。
夜深,响起敲门声。
余心月翻身,“谁?”
门打开一小条缝,照出印江涵的脸。
余心月皱眉“大半夜找我干什么?”
印江涵扳住门框,“你不能继续参加寻音。”
余心月嘴角上扬,“你说不能就不能?”
印江涵脸色刷白,看着像鬼一样。
“月月,你就不参加这一次,能怎么样?你都已经出名了,一定要继续出风头吗?”
她的逻辑把余心月逗笑了。
女孩缓缓笑开,精致的五官舒展,像春风夏花,不可方物。
印江涵心里一咯噔,她怎么从前没把余心月放到眼里呢。她看余心月笑了,以为事情还有得商量,“只要你不参加寻音,什么都好说。”
余心月挑眉,“什么都好说?”
印江涵拼命点头,“你想要什么,你不是喜欢我的那个GUCCI包包吗,还有那些化妆品,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余心月继续笑“那我要你滚出印家,你能做到吗?”
印江涵的脸色霎时变了,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余心月“你不是余家的人吗,余山天天在监狱里想着你,嗷不对,你不知道自己亲爹叫余山对吧,我告诉你,你爹是村口的流氓,不学无术,整天醺酒,把人打成重伤现在在牢里蹲着。你知道你亲娘是谁吗?”
印江涵突然尖利地叫起来,双手一推,“你闭嘴你闭嘴!”
余心月早就抵住了门,看她推了半天纹丝不动,嘴角翘了翘。
印江涵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毒与薄凉,“你才是外来者!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是啊,我为什么要回来。”余心月喃喃。
要是一直待在乡下,以她的本事,最后也能跳出那个地方,没有负担地过好这一生。或许不能像在印家一样锦衣玉食,或许要吃不少的苦头,但怎么说也会比上辈子过得开心。
她为自己的人生作出选择,并不断努力,而不是在背负着别人的意愿前行。
印江涵意识到自己失态,放软语气,可怜巴巴地说“月月,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看你名气这么大,又有真本事,就算不参加寻音也能出名的,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竞争呢?”
余心月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印江涵眼尾发红,从某种程度上,她是真的开始害怕。
“你的成绩那么好,舅舅他们都开始喜欢你了,同学们也喜欢你,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这一次呢?”
余心月“话说完了?”
印江涵还沉浸在酝酿的情绪里,泪眼婆娑,“啊?”
余心月手上用力,门开始慢慢闭合。
印江涵手指夹在门缝,“你不能这样,我还没说完?”
“我要关门了。”
余心月笑笑,把门猛地拉开一点,又重重合上。
只是那根细细的手指缩得很快,怂的飞快,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
印江涵气得狠狠一踢门,结果踢到自己的脚趾,抱着脚蹦蹦跳跳咋呼,吵得印家外婆出来,陪她一起咋呼。
余心月回到床上躺尸,对耳后敲门声置若罔闻。
谁知道印江涵又跟外婆说了什么话,她懒得理。
“心月,你要把外婆挡在门外吗?”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锁门?”
“我这一把老骨头,是不是非要被你们气入土你们才甘心?”
余心月想,印外婆可不会气得入土,她还会作妖很多年。
印外婆哆哆嗦嗦拿出钥匙,插进门锁里,扭了半天,结果发现扭不开。
这就把门锁换了?
什么时候换的?
印外婆气得血压飙高,“你、你……”
她扶住印江涵,“涵涵,带我回卧室吃点药,今天非要被这不孝子孙气死。我头好晕,快扶我进去。”
外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找药的,打急救电话的,忙着送人去医院的,都乱成一团。
然而余心月依旧不为所动,静静望着那轮月亮。
直到印鸿飞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你是不是非要把这个家弄得四分五裂才甘心?”
这个家?
余心月嘲讽地笑起来,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
差不多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所谓的“家”。
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家里老人身体有恙,没有心情码字,望理解
第35章 2000
寻音初选最后一赛的入选名单很快出来。
余心月自然遥遥领先,是韩江地区不可撼动的第一名,印江涵和几个青说内定人员则是紧跟在后面。
与此同时,寻音给出上次事件的回应,把云君平点名的那几个评委,纷纷撤出评委组。
于是云君平舒畅了,观众们开心了,网上寻音的风评又回来了。
天裕的股票,更更更值钱了。
余心月活了两辈子,不会像季昭华一样坐在电脑前发出“啊——又涨了——”的尖叫。
她手里拿着新版手机,刷自己上次演出的视频,眉头越锁越紧。
季昭华“月月你看,啊——又又又涨了——”
余心月瞥眼,扯了扯嘴角,“别急,以后还会涨的。”
季昭华捧着胸口“这就是自己赚钱的感觉吗,好快乐。”
对于她这种花钱如流水,生平只有用钱没有赚钱概念的大小姐,就算股票涨幅只够她一两个月的生活费,也足够让她开心到飞起。
“我要给我老爹打电话,我能赚钱了!耶!”她比划出胜利的手势,余光落到余心月手机上,“哎,月月,你在看自己的视频?”
季昭华嘴角上扬。
小孩一直板着脸装大人,原来暗里也在偷偷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