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你轻点,干嘛这么用力。”辛然摸着脖子嘟囔。
尉迟离听见动静,突然站直了身体,拿手潇洒地一拨头发,然后搭在一旁的树干上,表情冷漠,方才的软弱荡然无存。
“谁让你们这般磨蹭。”尉迟离说。
变脸速度之快,让柳罗衣都心生感叹。
尉迟蝶打量了尉迟离一番,眼神在她通红的耳朵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道:“行了,如今柳大人也救出来了,你在晏国的事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趁早收拾收拾同我回北域。正好这两日等等北域的回信,你也好好准备一下。”
尉迟离哦了一声,看了柳罗衣一眼。
“可不可以,再晚几天,就几天,小柳儿刚救出爹爹,总得等她和爹爹见几次面……”尉迟离挠挠头,而且,她要以什么名义带柳罗衣回北域呢,总不能一声不吭就把人带走,太不地道。
可若是光明正大的,总不能梗着脖子和人家说,我要追你女儿,带你女儿走,那未曾谋面的柳大人说不定会跳起来将她胖揍一顿。
这可是古代,她是邻国公主,且她二人都是女子,尉迟离突然觉得她的未来有着条条满是泥泞的水沟,就等她往里跳。
这时候,柳罗衣大概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惆怅,突然伸手拉住她衣角,轻声道:“我们先出宫吧。”
尉迟离点点头,这才迈腿往宫门外走,这皇宫可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尉迟蝶却突然在她身后,玉指一翘,扭扭捏捏地半抱住辛然,用十分腻人的语气,楚楚动人道:“你答应我,等你回了柳府,千万别进宫。”
辛然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尉迟蝶。
一旁的安歌哪能忍得了这个,拳头握得咔咔作响,看着辛然的眼神充满着杀气。
尉迟离老脸一红,半路猛地转身,指着尉迟蝶大步走近,她恶狠狠道:“姐姐,你都听见什么了!”
尉迟蝶媚眼一翻:“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我这妹妹还会撒娇呢。”
尉迟离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用力用左手握住右手,心中不断警告自己,这是姐姐,是姐姐,不能打。
对,不能打。尉迟离扬手一拳头砸在了树上,然后转身就跑。
丢人丢大了!
这皇帝办事效率还算是快,前一天说了放人,第二天就已经贴出告示昭告天下,此事传入百姓中,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成了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柳儒,也成为了天牢数十年来进去后,还能完整无缺竖着出来的第一人。
说书人连夜写了本子,将此事搬上了台,不过主角并不是官复原职的柳相国,而是卧薪尝胆冒险救出父亲的女中豪杰柳罗衣,很快,柳罗衣的名号更加在京城传开了,人人都说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引得无数姑娘羡慕,无数青年神往。
有多少人开始暗中寻人准备提亲之事,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天,柳大人已经回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尉迟离耳中,因为柳儒是皇帝亲自接出,所以尉迟离硬是拖着柳罗衣,没让她也去大理寺门口等着。
“公主,你已经换了数十套了,柳姑娘也在外面等了快要半个时辰,您怎么还没好?”辛然怀里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快要将她脸都挡住的衣裙,闷声道。
“你说,见长辈,我穿太艳了是不是不大合适?”尉迟离看着身上那一套红衣,苦着脸说。
“是不大合适。”辛然点点头。
“那我还是再换。”尉迟离嗯了一声,伸手就要脱衣服。
“艳的轻浮,素的老气,华丽的摆架子,简单的没架子,墨色太严肃,黄的太活泼,青色不庄重,公主,都轮了一圈了,您说您就去见个大臣,又不是见婆家,何必如此费心?”辛然摇摇晃晃地发牢骚。
尉迟离无力地垂下手,往椅子上仰面一躺,不想动了。
“要不,我就让小柳儿一个人去,我就不去了,不想同这些个老油条打交道。”尉迟离仰着脖子,说话一颤一颤的,十分费劲。
“您是公主,又是柳大人的恩人,到时候就往他面前一站,该慌张的是他才对。”辛然说。
也是,尉迟离定了定神,不过是小柳儿的爹,有什么好怕的,她猛地翻身起来,昂首挺胸地大步走了出去。
柳罗衣就站在她门口,许是等得久了,正仰头看一棵树,她的侧脸被墨绿色的树叶映衬着,再加上纤长的身子和杨柳细腰,看在眼里,惊为天人。
听到尉迟离的脚步声,她微微转过头,原本神色冷淡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意,勾得尉迟离也傻呵呵地咧开嘴。
柳罗衣没有多说,她同尉迟离还有柳玟裳一起坐上了马车,尉迟离能够感觉到,她今日是真的开心,不只是开心,更多的是轻松,往常的柳罗衣就像是绷紧了的弓,似乎时刻处在一种戒备状态。
果然,只有家人都没事了,她才能真正轻松起来。尉迟离偏头看着,用眼神去一笔一划描绘柳罗衣的五官。
谁知还没画完,马车就戛然而止,尉迟离无奈,只得先一步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扶柳罗衣。
柳罗衣站定后,抬头去看写着柳府二字的牌匾,眼眸中一阵恍惚。
她终于回家了啊。
这个时常在噩梦中出现的地方,终于被打理干净,清掉了所有暗示破败的秽物,重新变得温暖,和欣欣向荣。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黄色的袍角露了出来,尉迟离心下一惊,闪身挡在了柳罗衣面前。
那人走了出来,果然是沈颢,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些悲怆,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等看到尉迟离的时候,又是一个威严的大国皇帝。
尉迟离连忙低头:“见过皇上。”
沈颢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又停住了话头,目光越过尉迟离的肩膀,尉迟离便抬脚往一边挪了挪,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沈颢面色微变,他又仔细看了尉迟离一眼,突然笑道:“你这孩子同柳家,似乎关系不错。”
尉迟离没说话。
“柳罗衣,柳爱卿已在屋中等你许久了。他这老狐狸,府上有着这么一个聪明机灵的女儿,却这么多年来未叫朕看到过。”沈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你作画天分十足,若想要进宫来讨个女官做,便叫柳爱卿同朕说。”
“你娘当年,便是如此。”沈颢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尉迟离攥紧了拳头。
沈颢没再说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摆,然后转身便走,身后乌泱泱跟上了好大一群人,尉迟离松了口气,在他身后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