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凉的最好。”尉迟离说着,从她手里拿过茶壶,直接对嘴往口中倒,她一口气将一壶茶都喝了个干净,这才放下。
喝完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些,她站起身来,对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柳罗衣笑了笑,低头用拇指将她唇上的血迹擦掉了。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像是在擦拭着一件无价之宝,黑发垂落,眼中满是心疼。
“疼吗?”尉迟离问,她有些内疚,方才实在是有些没有忍住,用的力道大了些。
柳罗衣闻言摇摇头,然后上前几步,拉住了尉迟离的手:“我们去看看大公主和安歌吧,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尉迟离嗯了一声,二人走到隔壁门口,轻轻用指骨敲了敲门,门开了,安歌站在门口,身上的衣服十分整齐,但脸上的红晕和脖颈间的红痕出卖了她。
她神情十分不自然,冲着尉迟离点了点头,然后带头走进屋中,只见尉迟蝶正躺在屋子角落的美人榻上,衣衫不整,她也不去整理,反而长腿一屈翻了个身,面对着尉迟离她们,笑得十分妩媚。
她大胆地用指尖将已经花了的口脂抹掉,朝着尉迟离眨了眨眼睛,尉迟离心虚地咳嗽了一声,不再看她。
“公主,我们,回去吧。”安歌红着脸说,她伸手想要扶尉迟蝶起来,却被尉迟蝶将手打掉。
“我身子酸,你背我。”尉迟蝶理直气壮道,然后冲着安歌张开双臂,主动将自己挂在了安歌身上,安歌急忙将她稳稳背在身后,抱歉地冲尉迟离笑了笑。
她们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尉迟离松了口气,也跟在后面下了楼,赏了酒楼掌柜一袋银钱,这才离开。
轻松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翌日一早,尉迟离便跟着北域王,骑马来到了距离额古很远的兵营。
还没到附近,就已经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还有马儿的嘶鸣和将士的嘶吼,在空旷的草原上空回响,尉迟离昂头远远望去,一种强大的雄壮感油然而生。
“你刚刚回来,本王已经同主管狼骑的牧将军打了招呼,叫你在一旁学着,同那些将士们一同练上几天,看你在晏国荒废了这么久,还能不能呆得下去。”北域王骑在马上,绷着脸同尉迟离道。
“是。”尉迟离回答。
北域王看着尉迟离,过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晏国传来了消息,沈颢死了。”
“什么?”尉迟离大惊,沈颢贵为皇帝,怎么会说死就死。
“没想到仗还未打起来,他们自己便出了内乱。南方战乱带去了晏国部分兵力,而沈颢又企图攻打我国,将其他兵力都投向了北方,前几日沈颢驾崩,卒于自己寝宫之中,太子沈升此前早已暗中收服了宫中的大小官员,并且顺理成章继位。”
“短短一晚,便换了天。”北域王边说便摇头。
“那他是因何而死?”尉迟离追问。
“自缢。但这只是对天下宣称的借口罢了,真实的原因任谁都能想明白。沈颢这也算是自作孽,你在晏国那么久,应当也看到了,除去京城的表面繁华之外,其他多地早已频频受灾,民不聊生,冗官冗兵。”
尉迟离在心中想想,似乎确实是如此,她们逃亡之时一路所见,都很少有其他繁华的地界,尤其是很多村子,虽说满地庄稼,但年年都能饿死好些人。
“我在晏国之时,就留意到了沈升的不正常,作为太子却整日无所事事,连基本的政事都接触不到,如今一想便明白了,想必是沈颢为了防患于未然,故意如此。”尉迟离揣度着,慢慢说,然后突然睁大眼睛,“那么父王此前所说,周青所投靠之人不是沈颢,而是沈升?”
北域王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该知晓的你也知晓了,去吧。狼骑可是我北域最强的,你日后若能带领狼骑打一场胜仗,便也有了能继位的本事。”
尉迟离点了点头,冲他行了一礼,便带着辛然打马往兵营而去,震天的口号声越来越响,尉迟离也愈发激动起来,她站在高处向下看去,底下密密麻麻的人手拿武器,挥舞地整齐划一,虎虎生风。
一声令下,他们突然齐齐单膝跪地,随后,穿云裂石的喊声便传入了她的耳朵,尉迟离浑身汗毛全部束起,鼻子都有些发酸。
“北域狼骑,见过公主!”
齐刷刷的声音仿佛能够穿破云霄,将士们个个挺直了脊背,用恭敬且坚定的眼神看着她,风呼啸着吹起尉迟离的袍角,她突然涌出一阵气壮山河的豪情。
将士们一波一波喊着,尉迟离慢慢抬起手臂,同样尊敬地冲他们抱拳。
这里是她的国家,往后,他们也会是她的臣民。
“公主,您来了。”一声有些沙哑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尉迟离转身一看,那是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被草原上的风吹得十分粗糙,但眼睛却十分有神。
尉迟离点了点头。
“从今日起,公主便跟着在下,在下奉命将身上的本事都教于公主,若有所得罪,还望公主谅解。”男人笑得谦和,但眼中却并没有多少尊敬,可能是瞧不起她吧,尉迟离心想。
“好。”她笑着点了点头。
“将士们每日都会负着沙袋绕校场五圈,今日公主来得晚了些,赶不上他们的训练,便独自去吧。”男人说着,从身后拿出两个巨大的沙袋,毕恭毕敬地放在了尉迟离脚下。
尉迟离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然后便放松了神情,她伸手将两个沙袋都背在背上,差点被压得跪下去。
这些人每日都背这么个玩意儿跑五圈?她心中疑惑,但又不好质疑,索性用力挺了挺腰,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
“对了,牧将军,你叫什么?”尉迟离回过头,冲道。
“牧扬。”男人回答。
“哦,好的,牧羊犬。”尉迟离冲他打了个响指,然后向着一边跑去,独留那男人站在原地愣了愣神。
牡扬摇了摇头,不想理会尉迟离,他早就听说了这位公主的大名,今日得以一见,似乎也并非传言那样无脑。但是又能如何,狼骑可不是谁都能呆得下去的,她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恐怕没两日便哭着跑了罢。
尉迟离独自一人围着校场奔跑着,她虽然体力比较强,但是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怎么说女子的力气也是小一些的,扛着这么大个两沙袋跑五圈,想想就窒息。
她很怀疑那个叫牧羊犬的是在故意整她。
但是来都来了,若是轻易喊累,不就和投降了一样吗,往后还怎么带领千军万马?她咬咬牙,大吼一声,奋力向前。
尉迟离在这边受罪,柳罗衣那边也不太好受。
她正冷着一张脸坐在席位里,面前摆着茶香馥郁的茶杯,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甚至有些妖娆的红衣男子正坐在她对面,朝她善意地笑着。
她方才不过是在街道上走着,想要去尉迟离给她的屋子,便被这男子拦住,非说自己是公主的什么青梅竹马,要请她去府中喝茶。
她本想拒绝,可看着男子说起尉迟离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崇拜和喜爱,她便气不过了,径直跟了过来。
“我听说二公主回来了,今日便去拜见,可惜公主不在,只能悻悻而归,不料碰见了姑娘,听说姑娘是公主在晏国遇到的朋友,便有意想请姑娘喝个茶,多有叨扰。”男子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