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雾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冷淡地点点头,径直走进门里。
李月冷着个脸坐在沙发上,看见云非雾,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潇潇来啦。”
云非雾淡淡看她一眼,又环视一圈,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拉开餐桌下的椅子,坐了上去。
气氛有些尴尬。
云俊英和李月对视一眼,一起坐到云非雾对面,讪讪地笑了笑。
“潇潇,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真是的,当初说走就走,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和我们联系一下。”最后还是李月打破沉默,招呼道。
虽然这几句话中,阴阳怪气的味道可不弱。
云非雾沉静地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挺好。”
李月被云非雾看得有些不舒服。
当年她就一直不喜欢云非雾,尤其是小崽子每次顶嘴的时候,像个狼崽子,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她这个当后妈的,教训一下自家孩子怎么了?也不知道这崽子哪儿来那么大脾气,次次都跟她对着干。
而且李月承认,她的确偏心她家云泉,可云泉是男孩子,这小崽子就是个死了妈的女孩,搁谁家不是没人爱的那个?偏偏就她娇气,骂不得打不得了?
当初云非雾离家出走,家里没了这只小白眼狼,还平白捡到了万把块钱,李月可开心了好一阵。
十年前,李月对这狼崽子最多是厌恶和不屑,可现在再次见面,李月竟然发现,除了嫌恶,她竟然有些怕云非雾。
尤其是云非雾幽冷的眼神。
不像以前,顶多是个不服气的狼崽子,现在,却像是真真正正的狼。
明明不包含任何情绪,却仿佛蕴着无数幽冷毒针,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过得好就行,唉,这几年厂里生意不景气,你爸他赔了好几百万……”李月摇头叹气道。
云非雾轻轻“哦”了一声。
这下,李月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往后一靠,嘀咕道:“什么态度呐?真就把自己当大明星了呗。”
云非雾没有说话。
云俊英尴尬地拍了拍李月,讪讪道:“潇潇,你知道的,你李阿姨一直是这脾气,但她一直是很关心你的。以前你年龄小不懂事,不喜欢她就算了,现在你也长大了,也该体谅体谅我们了。”
云非雾双手撑着下巴,有些走神。
小时候就是这样,无论李月对她做了什么,在父亲的眼中,始终是“关心她”、“对她好”,但凡她有一丝反抗,那就是她不懂事。
家里从来没人在乎过她的感受,或者,从来没人将她看做一个独立的个体。
对父亲而言,她是他的女儿,是他的附属品,还是不怎么值钱的那种。对李月而言,她就是一个根本没必要存在的拖油瓶,是横在这个家里的障碍物,李月打她骂她,都是她应得的,她稍有反抗,反倒是大逆不道。
等云俊英说完,她才再次从思绪中抽过神来:“父亲,李阿姨,你们就直说,今天叫我来是做什么的。”
云非雾话音一落,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见两人不说话,云非雾转身就准备离开。
云俊英终于起身叫住她:“潇潇……刚才我们在电话里说,你弟弟他病了,现在在医院里。”
“对对,泉泉他现在路都走不了,躺在医院的床上,一天得好几千元。”李月帮腔道。
……还真是为了钱。
云非雾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这么严重,你们怎么不在医院里照顾他?”
李月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但她还是低下头强拧出几滴眼泪:“这不雇了护工吗?一天又是好几百呢。刚才我就告诉你了,这些年生意不景气,家里赔得来没多少钱了……”
没钱?
没钱在海城黄金地段租民宿?没钱请一天好几百的护工?
云非雾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而是回忆道:“我记得家里有一栋房子。”
她记得,在她还没有离家的时候,父亲的厂子就常年入不敷出,他们家主要的进账,还是靠房子租金来的。
一栋六楼的老房子,三十几户人,虽然位于县城边缘,但一个月的租金也不少了。
李月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云非雾波澜不惊:“怎么不卖了?”
连起来就是,家里不是有房子吗,卖了,足够云泉的病钱了。
“你,你……”李月不可置信地张开嘴,仿佛不相信云非雾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潇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收入就靠着租金了,要是把房子卖了,那我们一家不得喝西北风去呀!阿姨知道你现在有钱,是大明星,可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那厂子呢?”云非雾手指轻轻在餐桌上敲了敲。
声音清脆。
既然厂子连年亏损,那不如卖掉,还能拿回一两百万的成本。
用来给云泉治病,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来找她要钱,不就是舍不得厂子,又舍不得房子吗?
这回,李月是真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指着云非雾:“云潇潇,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我和你爸虽然对你没对云泉好,但好歹也是我们把你养大的,如今你弟弟病了,你就不肯帮我们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明星,演一部电影就几百几千万!帮你弟弟治病又怎么了?”
云非雾抬眸与她对视,眸中仍然没有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