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久安 第182章

  沈十顿了顿,“一个远房伯伯,也是如你一般,爱妻如命。”

  叶久突然笑了,“你们不都是用‘窝囊’来形容吗。”

  沈十愣了一下,竟笑出了声,“若得一人举案齐眉、相伴此生,即便‘窝囊’又如何。”

  载阳突然侧头:“这就是您至今不婚的借口吗?”

  叶久没忍住嗤嗤乐了起来,没想到这哥们逃婚逃得如此大义凛然。

  沈十冰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崩裂,他斜了眼载阳,载阳瞬间闭紧了嘴巴。

  “普天之下,女子多半生活在男子的阴影之下,才让原本平等的夫妻关系,变成一方完全的迁就。”

  沈十皱了皱眉,“平等?”

  叶久拢了拢衣角,“是啊,自古以来,男子主外,女子主内,不过是因为原始时期,打猎的客观需要。但社会发展至此,女性依旧被压制着天性、秉性、个性,那才是社会的悲哀。”

  沈十润泽的眸子静静看着叶久,他环抱着怀里的女子是如此自然,可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那么颠覆常伦。

  载阳听得有点蒙,他皱皱眉不解地道:“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女子的天性不就是为人妻,为人母?”

  叶久叹了口气,“正是所有的道德观念皆是如此约束,才使得千千万万女子失去了发挥自身价值的机会,甚至备受压迫。”

  “试想若是女子也能在各行各业出上一份力,那社会将会增加多少有利资源,又能挖掘多少潜在价值?”

  叶久声音有些颤抖,她想起了梅镇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少妇,被古往今来的规矩法则所禁锢,被人戏耍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们都是整个道德体系的牺牲品,是创造这个道德体系之人的垫脚石。

  叶久抬头,看着跳动崩裂的火星,轻轻开口:

  “别忘了,那些所谓的道德,也是人定的。”

  “噼啪€€€€”焦黑的木柴爆裂开来,在寂静的林子里有些突兀。

  载阳抿着嘴,觉得有些难懂,托着腮自我思考。

  或者说是自我怀疑。

  沈十看着面前的火堆,时明时暗,遇风则涨,遇静则息,摇曳不断。

  良久,他忽得勾了勾唇。

  载阳不打算再深究这个问题,他另起了个话头:“说起来,令夫人当时为什么不借与我帕巾?”

  叶久愣了一下,看着怀里窝得像个小兔子的祁韶安,宠溺一笑:“她记仇啊。”

  载阳一头雾水:“我怎么招惹她了?”

  他左右想想,好像除了点过她的穴,也没什么了啊。

  叶久抱得更紧了些,“你家公子的卜元丹。”

  载阳愣了愣,哭笑不得,“都说了是补药啊。”

  叶久柔柔看着怀里的人,俏脸明明只露了一点点,却甜进了叶久心间:

  “因为她担心我啊。”

  ……

  “老先生,崖底找到了马车残片,还有叶大哥与小姐的零散物件,但并没有看到人……”陆林吊着一条胳膊站在老先生面前,眼圈泛红。

  老先生心底一颤,“然后呢?”

  陆林左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他低着声音,“那匹马已经被分食了……”

  老先生一骇,茶杯顷刻被掀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刚找到的孩子就这么……

  “陆林,带路。”

  陆林抹了把眼睛,“是!”

  ……

  一缕阳光透过树林射到满地枯黄上,整片森林如一杯刚调和的百香果特饮,朦胧慵懒。

  火堆已经只剩寥寥火星,几缕青烟飘扬直上。

  载阳手撑着剑,脑袋垂着,突然一个点头,身子一倾差点栽到地上。

  他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周遭除了鸟叫,安静而和谐。

  左手边,自家公子依旧打坐的模样,只不过身体微微放松,双眼微阖。

  他又向右看去,雪青色的公子还是昨夜的姿势,怀里一个圆团子,此时头垂在上面。

  载阳叹了口气,转身轻轻拍了拍沈十,“公子,公子,天大亮了。”

  沈十闻言倏地睁开了眼,双手轻攥,深吸了口气,收了功。

  “叶公子,醒醒,该走了。”

  载阳又碰了碰叶久的肩头,却不料她怀里的小包子倒是先动了。

  “唔。”

  祁韶安微微动了两下,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一个温暖的蚕蛹里。她眨了眨眼,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在阿久的怀里。

  她连忙想坐起身,但发现自己被裹得死死,根本动弹不得。

  她顿时有些无奈,看着叶久垂头熟睡又毫无防备的样子,既心酸又心疼。

  “阿久。”祁韶安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唤道。

  叶久开始皱了皱眉,慢慢清醒过来。

  “嗯……韶儿。”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抬头正对上了祁韶安润亮的眸子,那双眼漾漾清波,含着浅浅的柔和。

  她想伸手探一探祁韶安的额头,却不料一阵酸麻胀痛席卷了她的脑海。

  “嘶……”

  祁韶安顿时直起身,扶住了她的肩膀,紧张的问道:

  “怎么了,难道是毒发了?”

  正掩埋火烧痕迹的载阳差点栽到灰烬里。

  他转过头,尴尬一笑,“叶夫人,令郎君吃得真的只是补药。”

  祁韶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那句“叶夫人”。

  她下意识转回了头,抓着叶久的衣衫,脸颊有些发热。

  叶久嗤嗤一笑,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已经都醒过来了。

  她活动了几下手臂,伸手覆住了祁韶安的额头。

  “阿久,你手怎么这么冰。”

  额头上宛如冰块的温度让祁韶安一惊,她四下一看,发现叶久身上只有那件不算厚实的外袍。

  伸手一触,布丝间散发着丝丝寒气。

  “阿久……”

  祁韶安张口一唤,声音却已经哽住了。

  叶久把她扶起,舒心一笑,答非所问:“烧退了。”

  不幸中的万幸,韶儿没有加重,要是在野外发起高烧,那后果不堪设想。

  沈十站起身,“走吧,我们寻条出路。”

  ……

  靠着太阳,四人行了约几百米,还算顺利。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点看不清了。”叶久扶着祁韶安迈过一截凸出地面的树根,出声叫住了前面两人。

  载阳一手架着沈十,闻言停下了脚步,环视了一圈。

  “起雾了。”沈十忽然淡淡开口。

  载阳皱紧了眉头,荒山野岭却起了雾,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你还分得清哪边是北吗?”叶久抬头看了看天,此时薄雾已经盖过了树冠,看不到太阳在哪。

  载阳脸抽了一下,“刚才绕过石崖,忘…忘了。”

  一瞬间,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

  “要不,载阳,你砍棵树,我们看看年轮?”

  载阳扶着沈十坐下,看着叶久,拍了拍一旁的大树,“你确定?”

  一棵三人合抱的笔直大树,正很友好的立在他身边。再看看四周,全是类似粗度的树干,甚至再粗上一些。

  “算了。”叶久耸耸肩,走到了大树旁,左右看了看。

  祁韶安把身上一只竹筒递给载阳,侧过头看着叶久,有些疑惑。

  她轻步上前,只见叶久雪青色的背影正撑着树干,不知在想什么。

  “阿久?”

  叶久听到动静转过头,忽得朝着祁韶安笑了笑,“看样子我们运气不差。”

  祁韶安拧着眉,有些不明白,“阿久这是何意?”

  一路上又是被追杀又是迷路,她实在不知道运气好在哪。

  “同志们,”叶久叉着腰,歪头一笑,“我猜……”

  她手往某个方向一伸,“天命圈缩那儿。”

  载阳一头雾水,“啥,天命啥?”

  叶久浅浅一笑,拉过祁韶安,走上前,突然朝沈十伸手,“怎么样,信我吗?”

  沈十抬眸,站在自己面前的叶久,脸上漾着淡笑,乌黑的长发微微随风飘动,阳光打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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