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闻言一愣,看着面前的玉镯,心底长叹一口老气。
她现在觉得礼物一点也不香了。
刚才贤王给的湘妃竹扇还热乎着呢,紧接着来了个更热乎的。
楚时慎端着酒杯轻抿一口,随后开口,“太妃一番心意,林卿就莫要推辞了。”
叶久伸手接过,不经意的抬头,便瞧见了郑太妃眼中那不合身份的柔和。
她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多作停留,接过之后,连忙退下了。
沐王爷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目光只在叶久接过的镯子上停留片刻,便又接着饮起了酒。
“小久,你自求多福吧。”
坐下后,就听见旁边萧栏枫哀叹了一句,叶久握了握拳,只觉得两只袖口格外的沉。
……
镇远侯府,知节堂。
“小侯爷,陛下已命我为燕州钦差,彻查此次灾情贪墨一事。”
叶久闻言轻笑了一下,“好好干,机会难得。”
胡秉灌了一杯茶,朝叶久扬着一张笑脸:“还不是多亏小侯爷提携。”
叶久连忙抬手挡住,“可别,这是陛下赏识你,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胡秉闻言也不戳穿,兀自笑了两下,结果突然被甩来几个本子。
“这是你所查县的账目册子,还有流民所述画押稿。屹彦,渭河百姓的生死,就托付于你了。”
叶久眼中流露出少见的严肃,胡秉接过,一如当时她那般惊讶。
“这……”
叶久低头抿了口茶,“此事陛下已知晓,以后你能不能留在京中,怎样留在京中,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胡秉闻言立马明白过来,他当下起身,正色道:“下官定不负皇命,也绝不负燕州黎民。”
叶久见状眉眼终是带了些笑意,只是还未说话,门外便有敲门之声。
“进。”
“少爷,府外翰林学士裴大人求见。”
叶久一听眨了眨眼,“翰林学士?”
她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快速地翻阅,“翰林……翰林学士……”
胡秉一脸不解,看着叶久异常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趴桌子上仰头看着那册子的封面:
“京都…官家…未嫁女子…录……”
胡秉瞪大了双眼,“小侯爷??”
这意思是要当采花大盗遍地嚯嚯良家少女吗!!!
“裴家……三女瑶露,年方十六……”
叶久“啪”一下合上了册子,朝小厮急急说道:“告诉裴大人,今日我出门赏花了,下午……不,半夜才回来!”
小厮一点不意外的抱拳,“是,少爷。”
胡秉看着这转变,傻了眼,“小侯爷难道不是看上了人家,怎的还说自己不在?”
叶久把这本东绯送来的“宝册”仔细的收进怀中,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看上人家了,你是不知道,自我参加斋宴后,这朝中大臣跟抽了疯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往我这里塞女儿,说是要做妾室,简直要了命。”
胡秉闻言哭笑不得,“所以你就这样躲着?”
叶久耸耸肩,“不然呢,更恐怖的,他们连十三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少爷,裴大人说要在府上等您回来。”
叶久看着去而复返的小厮,脸都绿了,“不愧是翰林院的,脑袋不是一般的轴!”
小厮不怕死的又加了一句,“裴大人已经到前院了,小的跑得快才先来报信。”
叶久:!!!
她一把拉过胡秉,“兄弟的幸福就全靠你了!我先走一步!”
说罢,还不忘卷走了桌上的茶杯。
胡秉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怔愣的问了下小厮:“你家侯爷是不是……惯犯?”
小厮一本正经:“是,这已经是跑的第六回 了。”
胡秉:我谢谢您哦。
……
竹园。
叶久跑进屋里,二话没说拎起茶壶就给自己手里的茶杯续了一杯,仰头喝尽了。
祁韶安抬头扫了她一眼,抻着手中的线,随口道:“胡大人走了?”
叶久坐在凳子上,缓了缓气息,“没,还在知节堂。”
祁韶安捏着针穿过布面,“那你怎么跑回来了,还跑得这样急。”
叶久缓过来,朝祁韶安所在的榻走过去,“还不是因为那什么翰林院的裴大人来了。”
祁韶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道:“那又如何?”
叶久抱着臂,无奈道:“裴家三女儿云英未嫁,你说他来做什么?”
祁韶安闻言一愣,低下了头,捏着针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落脚。
身为官家女儿,对于裴大人的来意,她再清楚不过了。
何止裴大人,这才不过两三日,就单单她听到的就已经四五个,若不是来的大人面子薄,怕是都能在侯府面前排上串了。
阿久初涉政事,与朝中众人有往来是好事,但这般“往来”,她心头总也泛起丝丝酸涩。
叶久见祁韶安突然的沉默,也反应过来,她放下手臂,搓了搓手,“呃,韶儿,你别往心里去,我肯定不会让任何女孩进咱侯府的门的。”
祁韶安依旧低着头,摸了摸绣框里的云图,拿针挑起一根,又接着穿了过去。
叶久见状悄悄挪过去,坐在她身侧,环住了她的细腰,“韶儿在绣什么呢?”
祁韶安闻言朝一侧扬了扬头,不答反问:“你看看那是什么。”
叶久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件青色的衣袍正整整齐齐的放在床榻里面。
她一瞬间有些尴尬,“呃,韶儿,你知道了啊。”
祁韶安扫了她一眼,“骗子。”
叶久闻言讪笑两声,摸了摸鼻尖。
那青色的衣袍便是她家韶儿给她做的第一件衣衫,也是那件被“意外送人”的衣衫。
“若不是今日我清点柜子,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叶久赖皮一样挂在祁韶安身上,“我当时就想逗你玩玩嘛,谁想后来就给忘了……”
她眼里闪着光泽,晶晶亮的煞是好看,“韶儿亲手做的袍子,我哪舍得给别人啊。”
祁韶安撇撇嘴,睨了她一眼,“贫嘴。”
叶久看了眼她手里的料子,“那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惜得给我做啊。”
祁韶安嫌她碍事,轻轻拱了一下,这才拉开了针线,“怎么,不愿?”
叶久点头如捣蒜,“愿愿愿,我太愿了!”她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只不过做一件衣服很累吧,我怕你身子受不了。”
祁韶安闻言唇角弯了弯,嗓音依旧清冷,却带了些隐隐的温柔,“我又不是泥捏的,这也不是什么费力的差事,不打紧。”
叶久轻轻环着她,眉眼含笑,“是是是,你是糖做的,只给我一个人甜。”
祁韶安觉得耳边热洒洒的痒的难受,连着心里也腻腻的烫人。
阿久说话的浑味,是越来越醇厚了。
明明听过无数句,却还是忍不住浮起一丝灼热。
“阿久……”
“叶大哥!叶大哥!”
陆林跑进来,径直打断了两人的腻腻歪歪,叶久看着他焦急的神情,眉角一抽,“不会又来一个吧。”
陆林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叶大哥,这次不是说亲的,是宫里来人了。”
叶久眉头一挑:“宫里?”
她想了下,现下事情基本都已经了结,没什么事了啊。
陆林连忙解释:“来的是方公公,说八公主出事了。”
叶久一听变了脸色,楚笙??
她连忙站起身来,“这怎么回事?”
祁韶安只感觉身边暖意突然的离去,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抬起头看向叶久,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但此时叶久一门心思在陆林身上,并没有注意到祁韶安的异样。
祁韶安看着叶久焦急的模样,轻咬了下唇,心头忽然闪过一丝空落。
八公主……那又是何人……
“方公公说,十七皇子吃了汐音宫里的糕点,现下腹泻不止,内侍查出来那糕点是叶大哥你带来的。”
叶久皱紧了眉头,那日明明公主吃着没事,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祁韶安听到此处终于坐不住了,刚才什么公主的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阿久恐怕是遭人算计了。
“阿久,你千万小心,此事不简单。”
叶久听到祁韶安担忧的声音,心里也没底,但若自己也六神无主,她家韶儿怕是会急坏了。
于是她转过身握住了祁韶安的肩膀,宽慰道:“放心韶儿,我自有分寸,你莫要担心。”
她随后示意陆林,“备马车,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