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谢的,你想好再说!”
叶久一拂袖子,直接挡在他和祁韶安之间,一双冷眸眯了眯,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这里既有侯府的人,又有吃瓜的百姓,但凡谢长泽说出什么来,那韶儿的身份便极有可能被有心人挖出来。
如果他执迷不悟,她不介意当着韶儿的面打废他。
谢长泽愣了一瞬,看着叶久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祁韶安,张张口,终是失了声音。
祁韶安从叶久突然窜过来的动作中缓过神来,望着她的背影,心底一动。
阿久此时周身气压低的反常,即使是理她三四步左右,自己也能觉察出来。
祁韶安思索了片刻,忽得一个念头闪进了脑海里。
难不成……阿久知道了什么?
此想法一出,祁韶安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阿久说这些往事,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遇上了。
祁韶安无奈的叹了口气,上次郝秀才那事,不过是看了几次书而已,阿久就能气到生病,这次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为了防止叶久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祁韶安从旁边走出来,朝谢长泽微微颔首:
“这位公子在侯府门前逗留多有不妥,如若你与夫君有什么误会,不若改日在坊间茶楼,说清为好。”
谢长泽一听顿时乐了,他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到时候韶……姑娘一定前来€€€€”
“跟他有什么好说!”
叶久此时被嫉妒冲昏了头,她本来听见祁韶安称她夫君,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结果又被后面约见面气疯了。
尤其是谢长泽那一声“姑娘”,直接踩在了她的雷区上。
怎么,是“夫人”两字淬了毒,你专挑姑娘讲吗?
叶久眼神冰冷至极,她扫了眼周围百姓一圈,勾了勾唇角。
“这位谢公子,你在琼花馆争不过云宛姑娘,便来我门前闹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谢长泽一听愣了,“你胡说”三个还没说出口,就被叶久怼了回去:
“云宛姑娘早已说了与你无情,你何必追着人家不放呢,更甚者跑到我这里来撒泼,可真是好教养。”
周围的百姓一听这话,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争花魁啊,我说怎么闹这么大。”
“就是就是,谁人不知这镇远侯是云宛姑娘新找的恩客,他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这当街为了花魁大打出手,真是好精致。”
谢长泽慌乱的看着身后指指点点的人们,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你…你血口喷人!”
叶久朝他翻了个白眼,看着远处百姓一副吃到大瓜的模样,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人们即便认为自己与谢长泽是相互眼红的情敌,对象也不会是祁韶安,而是琼花馆的云宛姑娘。
然而一旁的祁韶安听在耳里,那刚缓下来的面色又缓缓的冻上了。
她既理清了这场闹剧的缘由,自然知道叶久所言并不是真的,可她却当众污蔑于人,这对于名声比命重要的书生来说,不失为阴毒的一招。
祁韶安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她一时不明白一向善良的阿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最终刺激到她的,是那一句半句的“琼花馆”、“云宛姑娘”……
这些词自己从未听阿久说起过,如今却是那样自然的从她嘴里说出来。
好像说了千万遍,说与了无数人听。
只有她不知道而已。
甚至身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祁韶安嘴角忽得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丝苦涩。
此一生,共患难,绝无欺瞒。
如今看来,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而她就是笑话的源头。
祁韶安懒得再管这面前的种种,她只觉胸口憋闷至极,连带着心脏都疼得厉害。
她转了头,没有说一句话,径直往府门里走去。
一步又一步,一步比一步沉重。
“公子,少夫人……”
东绯一直注意着祁韶安,见她悄声回去了,连忙凑到叶久身旁,小声道。
叶久下意识回头,就只见着祁韶安那橙黄色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门前。
她心下一跳,转头一把扯过谢长泽,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你若是把她的身份说出去,你们谢家就完蛋了。”
谢长泽一下怔住了。
她说的是“谢家”,不是“谢长泽”。
他突然感到脊背一凉,仿佛才认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在朝堂上搅弄风云、御前的红人、虽没有官职却是让百官都不得不忌惮的侯爵。
而自己,身后还有个尚书的父亲。
他脑袋冷汗直冒,眼睁睁看着叶久气冲冲的进了侯府的大门,直到周围人都散去,他仍立站在原地,像丢了魂一样。
……
竹园。
叶久站在卧房门口良久,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气又委屈,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
她瞒着祁韶安去青楼是不对,可她也瞒着自己去见了谢长泽,她还没生气呢,这丫头就先把自己丢下跑了。
叶久走进门,屋子里有些昏暗,她左右看了看,只见桌前有一抹熟悉的背影。
叶久嘟了嘟嘴,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离着她还有两步的样子,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
“阿久,我们相识多久了。”
叶久被问得一愣,“什么意思?”
祁韶安站起身,朝她转了过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叶久,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可是厌烦了?”
叶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厌烦?
厌烦什么?她吗?
“韶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久越想越不安,索性不再胡思乱想,直接问出口。
祁韶安看她少见烦躁的样子,心里有一丝痛意,但依旧稳着声音,轻声问道:
“你去青楼,为何要瞒我。”
叶久抿了抿唇,避开了她的眼神,“怕你多想。”
祁韶安见她眼神闪躲,心底有些泛酸,她捏着袖口,轻笑了一声:
“你若没做什么亏心事,又何惧我多想?”
叶久闻言一瞬间抬头,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优秀的逻辑?
“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祁韶安点了下头,“好,那你说说,你日日往青楼里跑,所为何事。”
叶久噎了一下,她想了想道:“为了帮陛下搞掉礼部尚书。”
祁韶安闻言勾唇一笑,“是吗。”
“既然是如此正经的事情,你又为什么怕我知道呢?”
祁韶安慢慢踱着步,语气平静而舒缓,“说起来真是难为你了,明明是为了扳倒礼部尚书,却偏生又与刑部侍郎示好,还不惜夜夜笙歌。”
“以你的本事,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拉那尚书下马,却偏偏在这上面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祁韶安转过身,脸色忽得沉了下来,“甚至还千方百计的哄骗于我,真当我是三岁的孩子?”
叶久看着祁韶安寒潭一样的面色,便知道她根本不信自己的说辞,一时有些头疼。
她确实不只为礼部尚书,之所以会绕了这么一大圈,只不过是想把刑部侍郎拉过来而已。
因为她要查卷宗,查当年祁家一案的卷宗。
她想过求助楚时慎,然而这件事情关乎着韶儿的安危,她不敢保证哪天朱阁的人会不会顺着摸到自己家,若是真的败露,她宁愿不查。
于是乎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刑部尚书张大人向来严明,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便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刑部侍郎身上。
叶久看着祁韶安有些黯然的眸子,心底丝丝发疼,她慢慢攥紧了拳头。
她不止要查卷宗,她还要查当年押解祁家女犯的官兵。
叶久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她说过,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可这一切的一切,她要怎么告诉韶儿?
她好不容易放下了过去,放下了那些抵死纠缠的噩梦,难不成现在把事情再抖开在她面前,让她重新回忆一遍吗?
叶久拳头越握越紧,她只想等事成的那一天,彻底了却她藏在心底的苦痛。
叶久在祁韶安有些委屈、又带着些许希冀的眼神中,咬了咬牙,道了一句:“真的、只是公干。”
话落,她眼看着那双眸子里的希冀,一下子消失殆尽。
祁韶安以为叶久会如往常一般,忙不迭的与她解释,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平日里说起故事来不止不休的阿久,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解释。
她缓缓闭了下眼,深吸了口气,轻轻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