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脑回路清奇做事欢脱的家伙以后要一直闷在那高高大院之后,她还真是难以想象。
到了侯府,叶久带着姜沛灵直接去了祠堂,果然在那里找到了白间。
她印象中气质悠然的老头现下着一身粗布棉衣,闲坐烹茶,要不是屋子里摆着两碟青菜,她都要以为老先生在修仙。
“白叔,您又住在祠堂了。”
白间见两人来有些意外,但随即笑笑,“如今你的毒已解,府上也没有什么事用得上我老头子,便来这里坐坐。倒是你们,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
叶久颔首,姜沛灵见状上前替他满上茶水,“白师父,我今天有事想请教您。”
她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递到了白间手中,“您看看这方子有何不妥?”
白间接过,仔细端详片刻,轻道:“此乃安神助眠之方,用药温和,滋补为主,调养为辅,只是……”
姜沛灵抬眸,“只是什么?”
白间指着其中一味药材,“这无念草虽是助眠的良药,但禁忌也不少,如煎煮要领、相冲药草,诸如此类,一般用药者为求稳妥,退而求其次,不会选择它。”
姜沛灵闻言点点头,“正是,我也是对此处存疑,太医院一向以谨慎保守闻名后宫,这般有些挑战的用药倒是不常见。”
叶久皱了皱眉,问了句:“可知是为何人下的方子?”
姜沛灵摇头,“只知是太医院院首所出,至于为谁,我并不清楚。”
叶久抿唇细想,太医院院首,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王进王太医。
“堇儿,我正有事与你说。”
这边白间和姜沛灵已经说完了,见叶久抱着臂沉思,便出声叫她,“邹将军前两日着人传信来,说是圣上近来调动了禁军中的皇城守卫,这两日已将皇宫内外布控完整。”
白间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看着叶久,眸子里是浅浅的光泽。
叶久眉头登时立起,细细品味着白间刚才的话。
禁军本是守卫皇宫之外,如今却是调去了皇宫内,而三日后便是中秋之宴,难不成贼人有所动作了?
白间望着她:“是圣上的命令。”
叶久浑身一颤,眼中有些不可思议,“陛下?”
届时文武大臣甚至家眷都要进宫,而此时楚时慎内外设兵,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间没再深入说什么,而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轻道:“万事留意,多加小心。”
……
朝元殿。
勤劳的楚时慎依旧在奋笔疾书,趁着空隙扫了旁侧一眼,“笙儿来找皇兄何事?”
楚笙端坐在一旁的小榻上,一如往常一般,手里拿着木杆铜环的九连环,不紧不慢的把玩着。
“无事便不能见皇兄了吗。”
楚笙浅浅笑着,看了楚时慎一眼,又低下头拆解着九连环。
楚时慎停下笔,抬头望了过去,他目光在她手中的九连环上停了几息,缓声道:“你平素很少愿意出宫,更何论我这朝元殿。”
说着,他端起旁侧的药盏,抿了几口:“说罢,所为何事?”
楚笙闻言轻笑一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左右看了两眼,“我瞧着这两日宫里有些生面孔,好似多了不少侍卫。”
楚时慎眼眸颤了一下,沉声道:“中秋之宴将近,我怕出什么事端,加派了人手而已。”
楚笙抬眸,一双水清色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楚时慎,“是吗。”
“皇兄心里,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后宫的安全么?”
楚时慎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笙儿,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楚笙手上一顿,嘴角漾起一丝苦笑,“果然。”
“那些禁军,只怕是给堇哥哥准备的吧。”
似是被戳中心事,楚时慎面色一僵,随即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爬上了脸颊。
“笙儿,你不懂。”
楚笙哂笑一声,眸子里带了些许戚色,“是啊,我不懂。”
“我只知道,堇哥哥绝无二心。”
楚时慎看着楚笙斩钉截铁的样子,却是摇头笑了,“笙儿,我原以为论亲疏我会比镇远侯强上那么一点,只不过如今看来,我还是错了。”
他复又执起笔,头也没抬,低声道:“回去吧。”
楚笙见他逐客之意明显,手里捏着九连环,几息之后,她站起身,轻步走到了案桌之旁。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那只九连环,楚时慎愣了一下,只听得头顶上方低沉一句:
“希望皇兄还记得。”
木杆铜环交缠着,第三个环掉落着,六环之中横亘着一只木杆,解得乱七八糟,一点美感都没有。
一如第一次看到的那般。
楚时慎瞳孔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发糖,好甜的糖。(擦口水)
第288章 中秋前夕
“陛下,薛侍郎在殿外求见。”
方稚推开殿门,躬身行礼。
楚时慎惊醒,愣了两息,声音有些飘渺:“让她进来。”
他看着面前的九连环,深深地吸了口气。
薛纡宁着一身淡青花纹的官袍,头戴小玉冠,快步走进殿中。
“陛下,这是中秋之宴的总折子,请陛下过目。”
楚时慎收拾起了情绪,嗯了一声,草草看过两眼,便放到了一旁。看着薛纡宁利落的文官制服,心有感慨,“上任半月,可还适应。”
薛纡宁躬身,“劳陛下挂怀,一切安好。”
楚时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沉寂片刻,忽的问道:“你……和镇远侯熟识?”
薛纡宁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与她自云城相识,经历过些事情,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楚时慎抿抿唇,犹豫片刻,微微抬眸,“镇远侯飞黄腾达,对你们这些旧友,可曾偏颇?”
薛纡宁一时纳闷,她不太明白楚时慎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她转念一想,自古做皇帝的人,又有哪个心思是好猜的。
“回陛下,林侯虽如今身为侯爵,但心地善良,又为人正直,是不可多得忠义之士。”
她直起身,莞尔一笑,“纡宁能结识林侯为友,实乃平生之幸。”
楚时慎微微发怔,看着薛纡宁清透坦然的目光,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陛下,药汤来了。”
方稚又一次推开门,只见一身穿着青绿色鹤袍的男子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进入,弓着身子并看不清面色。
“放那儿吧。”
楚时慎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后手腕下沉落在了椅子把手上。绿袍男子小碎步将托盘放在案桌上,随后上前搭上了楚时慎的手腕。
薛纡宁看了两眼,浅声问道:“陛下这是……”
楚时慎缓慢的揉着脑仁,随意道:“小毛病罢了。”
男子放开了楚时慎的手腕,躬身道:“陛下肝火旺盛,忧心伤神,夜里不得安眠,这安神汤还是要趁热喝才是。”
楚时慎嗯了一声,皱眉道:“王进你先下去吧,明日再来请脉。”
王进连忙拱手,退了两步,出了殿门。
薛纡宁看着桌上的汤药,以及闭目养神的楚时慎,轻声开口:“陛下龙体要紧,药凉了就没有药效了。”
随后她拱手:“臣告退。”
楚时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桌上的安神汤,唇角微微上扬,随后拿起来,一口饮尽。
“陛下,皇宫禁军都已部署好,内宫守卫将领也接手了过来。”
楚时慎脸色微沉,看着静立在不远处的裘心池,蹙眉不语。
如今箭还未发,此时收手尚且来得及。
裘心池低垂着脑袋,轻声开口,“属下查探到,镇远侯府暗中集结府兵,所图还未可知。”
楚时慎皱了皱眉,到嘴边的话突然顿住了,他右手微微握拳,眯起了眼睛。
“一切照旧。”
……
明日便是中秋之宴,叶久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白叔将全部府兵交到了她的手上,其意思不问可知。
叶久面色沉寂,如今她也不敢肯定楚时慎此举到底是何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时至今日,她最怕,也是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与楚时慎直面交锋,但如若真到了那一天,她拼死也要护下这镇远侯府。
她心下叹息,看着屋子中飘摇的烛火,收起了失落的情绪,转身进了房门。
屋子里一片橘黄,柔和的光芒铺洒在床头架尾,有时微风拂过,刹那昏暗片刻。
叶久进门便停下了脚步,看着桌子旁挑着烛芯,温柔无比的祁韶安,有一丝丝的怔愣。
“吹够风了。”
祁韶安看了她一眼,轻笑着放下手中的剪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叶久轻步走过去,坐到了她的身旁,这才发现桌子上正摆着一只酒壶,旁侧还有两只小酒杯。
青瓷酒杯盛满了清酒,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浅浅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