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侯邀臣,臣来,欲说退婚一事。”元乔回身看一眼,并无皇夫的身影。身侧的皇帝却弯了弯唇角,开怀道:“他配不上大长公主。”
元乔则道:“皇夫去了何处?”
“她回宫去了。”
元乔这才放心,两人说过几句话后,齐家人都已穿好针,各自玩着游戏,一女童约莫五六岁,模样小巧,跟着大人身后走动。
齐国侯在侧,见皇帝盯着女童,出声介绍道:“那是小女。”
“正妻未娶,便有女儿了,齐国侯坐拥右抱,好生快活。”小皇帝惯来爱讽刺人,眼下替元乔不平,也不顾及齐国侯的颜面了。
她方一说完,袖口处就被拽了拽,元乔示意她莫要再说了。眼前的齐国侯脸色已然变了,被吓得不轻,元莞托腮,凝视他:“卿家有心无胆,令朕想起一人。”
“陛下可要去玩游戏?”元乔适时出声,示意齐国侯退下,再往跟前凑,指不定小皇帝说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到时闹得君臣不和,也是她的罪过。
她起身,拉着小皇帝至院中,齐家的人在掷铜钱玩,以铜钱侧立于桌面上,弹指而动,转动数下后,铜钱正面向上,许愿即成。
元莞觉得幼稚,不耐玩,耐不住众人相劝,伸手去接铜钱,她不会玩,求助性地看向元乔。
小皇帝居于深宫,学的都是治国之道、经世言论,小女儿家的游戏见都未曾见过。元乔被她看得心软,向婢女要了一枚铜钱,笑言:“臣先来。”
她先做示范,将铜钱侧面而立,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元莞面前晃动,她眨了眨眼,只见那双素手轻弹,铜钱就转了起来。
须臾后,铜钱静止后,正面朝天,众人笑了,不知何人开口:“殿下许了什么愿?”
元乔恍然道:“忘了许愿。”
众人不免可惜,又催促元莞去掷。元莞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转动铜钱,月色下的少女神情极为专注,凝眸于铜钱上,静止后,反面朝天。
出师不利。她不死心,又来几次,照旧如此。
皇帝丧气了,众人也不敢笑,唯独元乔笑意深深,道:“陛下双手只适合玩弄马球,不适合这些小游戏,不如回宫去打马球。”
一语双关,示意皇帝该回宫了。
元莞侧眸,瞧着含威不露、淡然从容的大长公主,启唇道:“姑母可回去?”
“臣还有事。”元乔低声道。
元乔此行,是为退婚而来,话还未曾说,皇帝就过来了,她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就此作罢。
元莞瞧着柳梢头上的明月,低声道:“朕等姑母就是了。”
齐家众人不知两人心思,都站着不敢再动,元莞则道:“朕再试试,姑母且去忙就是了。”
皇帝倔强,元乔于人前不好以长辈自居压迫她回宫,行礼退出院中,齐国侯紧随其后。齐家众人脸色都是一喜,元莞好奇道:“各位为何而喜?”
齐国侯年过三十,比元乔大了些许,父母早逝,婚事是先帝所定,一直拖延至今,眼下两人一道离去,多半是谈论亲事的。
齐家众人都明白过来,唯独小皇帝呆呆傻傻,反去问她们喜什么。众人不好明言,只好言道:“齐府有喜事,自该欣喜。”
手握铜钱的陛下,这才明白她们的喜事是何,作势一笑,未曾再言,只怕不是喜事,是坏事了。
皇帝不言,手中的铜钱就弹了出去,兜兜转转后扑下,又是反面。
运气太差。
其他几位少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大胆开口教她,一番教授后,铜钱总算是正面朝天了。小皇帝平静的神色里透着张扬的喜气。
教她的女子问她许了什么愿,满心期许。
元莞不言语,若说出来,齐家的人必然吓得不行。
她许愿大长公主今夜可以成功退婚!
铜钱游戏结束后,皇帝回到座位后,品着清水,等待大长公主回来。
皇帝不走,其他的人也不敢随意,等候两盏茶时间,才见大长公主回来,众人行礼,元乔颔首,走至皇帝面前:“陛下,时辰不早,该回宫了。”
元乔惯来不喜形于色,得先帝教养,姿态矜持,心事内敛,这点元莞不及她,自叹不如。
齐家人依旧带喜,皇帝起身时,齐国侯才回来,脸色苍白,见到皇帝都差点忘了行礼,齐家众人都察觉出不对,都跟着慌张起来。
元莞瞧着她们失色,不觉有趣,唇角勾了勾,与元乔一同离去。
马车行去许久,齐国侯站在府门口不知回府,家人急躁问话:“殿下同兄长说了些什么,怎地魂不守舍?”
齐国侯脸色铁青,一口气喘不过过来,眼前黑色更浓,直接晕了过来。
齐家别院顿时乱了,掐人中、请大夫、抬着齐国侯回屋,忙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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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山路颠簸,崎岖而行,马车前的灯火也跟着摇曳不止。
周暨不在,元莞可大胆掀开车帘去观看山景。山间清幽,风声轻轻而过,就听到簌簌的树叶声,细细去看,可见一二萤火虫在林间飞舞。
元莞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自带光明的飞虫,手伸出去很长,也摸不到,她沮丧,就听到元乔出声:“陛下伤可好了?”
“好了,劳姑母挂心了。”元莞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不想再提及丢人的事,就将手收了回来,道:“姑母方才可成功了?”
“婚书已退。”元乔淡漠道。
车内无灯,车帘外的灯又晃荡不止,眼前光色昏暗,元莞看不清元乔的神色,脑海里自动勾勒出她平静不见情绪的模样,她笑了笑,真诚道:“恭喜姑母。”
“托陛下的福气。”元乔淡淡道。
元莞不在意她的讽刺,转而看向外间的山景,眉眼间的愁绪散去大半,想起太后要塞侍夫的事,不觉一阵烦躁,冷静须臾才道:“姑母可知,太后前几日筵席上提议纳侍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