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第64章

太后去而复返,见元乔好生生地站立在一侧,孤鹜扶着小皇帝,查看她的手臂。她震怒道:“发生何事,竟令陛下涉险。”

醉醺醺的朝臣都跟着醒了,元莞瞧了一眼太后,唇角抿了抿,示意孤鹜去查看那些断裂的栏杆,她忽而没有那种怕死的感觉。

方才她若没有拉住元乔,大概她就可以亲政了。

元乔略有些狼狈,却很沉稳,好似方才落下去的并不是她,周遭跪了一地请罪的宫人内侍,她沉声道:“去请太医。”

她命令朝臣散了,只留下两府宰执,匆匆送陛下回垂拱殿。

小皇帝似是吓傻了,半晌不语,入殿后,就坐在榻上,任由婢女给她脱下外袍。太后亦在一侧,神色不定,几分紧张又有几分震怒,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元乔镇定下来了,苏闻站在一侧,见她从容如旧,不觉叹了口气,也甚是佩服大长公主的定力。不过今日可见,小皇帝也未必厌恶大长公主。

他也好奇,小皇帝为何要去救大长公主,若是不救,小皇帝可就熬成头了。高阁之顶,翻跌下去,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是惹来一身伤残。

须臾后,孤鹜来了。

元乔眼睫一动,将人请至殿外廊下,先道:“可查出什么了,为何陡然断了?”

孤鹜道:“木头腐朽,一碰就坏。臣令人仔细问过,宫人之前收到太后的旨意,要在高阁设宴,里外都查看过,并没有不妥。”

“腐朽而不更换,那就是宫人的失职。”元乔目光幽深,眸色与黑夜一体,又与太后的恼怒紧张不同,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孤鹜本当心中不定,他入宫至今,伺候两朝,也未曾见过今夜悬疑的事情。

他正想着如何回答,大长公主又开口道:“你在皇城司内,就去好好查查,此事牵扯众大,你该有分寸。”

孤鹜汗颜,忙揖礼应下:“臣明白。”

“你去忙,此处我来照应。”元乔道。

孤鹜不敢违背元乔的意思,担忧地看了一眼殿内,令人将落霞找来,他才放心而去。

太医来后,苏闻等外臣就退了出去,他见元乔立于廊下,背影如青松,傲然而独立,他近前道:“大长公主可有损伤?”

元乔回神,神色肃然,顾眄有威,淡然道:“我无碍,苏相可要回府?”

皇帝受伤是大事,众人都处于云雾中,更不知好端端的赏景就会发生意外。苏闻未曾想到深处,只道:“殿下可要回府,不如同行?”

元乔不走,满心疑惑,回府也不得安寝,就道:“我去瞧瞧陛下。”

苏闻道:“陛下心善,大长公主可曾后悔?”

声音压得极轻,只二人能听见,元乔闻言一顿,也没有回答,越过他直接入殿。

她似有躲避之心,苏闻冷笑,今夜一过,皇帝必要闭朝多日,大长公主借机做些什么,谁又能拦得住呢?

殿内气氛冰冷,太后坐在一侧,面色极差,见到元乔入内,忍耐道:“时辰不早,大长公主该回府歇息了,宫门关闭后就走不得了。”

她急于赶人走,连最后的情面也不顾及,元莞听到后,笑了笑,太后生气,再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只怕元乔就会发现端倪了。

太医小心给她清除伤口中扎入的木头碎屑,唯恐弄疼了陛下,一再小心,再见陛下唇角的笑意,有些不知所措。

元莞昏昏沉沉,手臂疼得麻木了,半醒半睡间,外间的声音小了下来,元乔离开了。

听不到元乔声音后,她就愈发困了,两眼微闭后,就睡了过去。

此处是垂拱殿,归皇城司守卫,太后命令不动他们,也不会担心皇帝的安危,元乔不愿显得与皇帝太过亲近。太后令她走,她就回府去了。

不寻常的一夜,万家灯火,也很是难熬。

元乔回府后,陈砚匆忙迎来,揖礼紧张道:“殿下可有事?”

“盯着宫里,盯着就成,此事莫要去查,孤鹜接手去查,他需什么,你帮助即可。”云乔吩咐下去,她略有些疲惫,令婢女备了热水。

简单梳洗后,她才发觉手腕上的刺痛,白皙的肌肤上些许擦伤,瞧着刺眼。直到此刻安静下来,万籁俱寂,心里尤是空虚得厉害。

她做权臣几乎成习惯了,就连苏闻也在旁敲侧击,暗示她莫要做不臣之事。与皇帝私下里相处,也多是被她气得恨不得当即废帝才好。

兜兜转转这么久了,今夜发生的事令她意外。

孤鹜令她宫宴时多加小心,只当是酒水吃食有问题,故而开宴之后,她不去碰,直到散席之际,她才慢慢放心,不想,重头戏竟在最后。

后苑里的手段肮脏,杀人不见血。今夜,她再次领会了。

烛火噼啪作响,她身体疲惫,深思清明,一阖眸,就想起那阵压迫而来的风色,翻天覆地之感后,手臂被人紧紧攥住。

那股不知名的压迫,缓缓消散,她复又平静下来,太后不让她见皇帝,怕是别有用心。明日清晨之际,她再入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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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内彻夜灯火,皇帝睡下后,太医不敢离开,连带着太后也在侧干坐着。

元乔一走,她就压抑不住怒火了,皇帝不禁愚蠢,还极其碍事,蠢笨如斯,简直找不出第二人来。人昏睡着,她不好将人喊起来训斥。

更不想守着这么一个愚蠢的棋子,她站起身,吩咐落霞好生守着,自己回去更衣再来。

落霞应下,目送太后离开,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就晓得太后待不住的,将大长公主赶走了,自己又不留下,太后的心真不好。

那厢太后回殿,殿前司指挥使刘钦早就候着了,他亟不可待,太后意兴阑珊,更衣后才接见他。

刘钦迫不及待道:“陛下之心,怕早就归了元乔。”

太后气恼在心,眉眼拧着恨意,提醒刘钦:“归了又怎样,她不敢做什么,怕是动了心思,面对元乔的美色而迷乱心智,你倒不如担心自己,元乔查出来,你可就麻烦大了。”

她后悔将元乔送上龙床,不仅没有让元乔憎恨皇帝,反见她二人关系日夜缓和,元乔毁了清白,难道就不曾怨恨?小皇帝此举不仅自己没有得到好处,还令她的筹谋毁于一旦。

小皇帝色迷心智,难堪大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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