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资善堂内养了四五个孩子,是将来要过继的,朝臣乃至宗室都有了指望,与皇帝有没有血缘,他们都不在意。朝臣要的是社稷安定,而宗室要的是权势,他们都心满意足,自然不会再提及立皇夫的事。
眼前的局势一步步在走,元乔的筹谋渐渐浮出水面,资善堂内的孩子只为安抚宗室,而城防军是稳定朝堂。
元莞倒吸一口冷气,“陛下是看重意欢,还是将来另有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言之过早了。”元乔从容。
元莞不问了,走至她身边,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自己也跟着平静下来,低声道:“你想好面对宗室、面对朝臣、乃至于天下人了?”
“没有。”元乔轻启唇角,这几句话太重了,她连元莞都无法面对,如何面对天下人。
她倚靠着元莞的肩膀,计划虽好,可终究会有变化,她不知会不会出变故,更不敢对元莞有太多的承诺。若因她二人的事引起朝堂动荡、引起百姓不宁,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先帝、面对德惠太后。
可要放弃元莞,她又是万万舍不得。
她能做的就是极力平衡,安抚住宗室、稳定临安城,才能做她想做的事。
元乔道没有,元莞就不再问了,此时不是玩闹的时候,也不能让元乔分心。
两人就这样静静靠着,直到殿门被宫人推开,洗漱过后的意欢小跑着进来,元乔直起身子,就见她拉着元莞往里走:“姑母、姑母,我给你讲故事听。”
元乔好笑:“你能说什么故事?”
“说大魔王的故事?”元莞插了一句,笑意涌现,被她拉着坐上榻,就见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榻,正襟危坐。
她活泼可爱,就像元莞与元乔之间一道明光,将两人周身照得更为明亮,她拍着床榻一侧:“大姑母要听吗?”
元意欢确实聪明,片刻间就给元乔换了新称呼,元乔听惯了‘小姑母’,被唤大姑母时未曾反应过来,就听元莞道:“她要回去睡觉,她不听。”
“哦,那就不听。
“有的,你……”话没说,元意欢就自觉捂住自己的嘴巴,怯怯的看着元乔,方才是想说:魔王是妖怪。
她自我意识的反应让元莞发笑,觑一眼元乔冰冷的神色后,站起身拉着她一道坐下,笑道:“你自己选择的孩子,怪不到旁人。”
末了,她又同意欢道:“大魔王张开大嘴巴咬人是何模样?”
意欢捂住嘴巴的手还没放下,闻言看着元乔微抿的唇角,小巧而嫣红,比她嫡母好看多了,就摇着脑袋:“不像。”
元乔不耐:“你该安寝了。”
意欢撇撇嘴,骨碌往榻里翻过去,抱起厚重的被衾盖在自己身上,故意道:“我睡着了。”
元莞皱眉,实在不解:“我同她哪里相似了?”
元乔扶额:“嗯,貌似不像了。”
两人看了一眼后,各自都摇首,元乔忽而道:“她若天性如此,何必于磨灭她的天真。”
“你想的太简单,现在纵容她,就等于害她。宫城内不缺天真的人,你一时心软,就会酿造她的悲剧,不如眼下心狠,倒可保她一世顺遂。”元莞道。
元乔侧眸望着她,心中揪得厉害,眼里多了些柔意:“宫城里的事谁都做不了主。”
皇帝也不过是困在这里的过客,没有自由、没有人人羡慕的为所欲为,行事前都会度量几番。
床榻内侧的孩子见两人动都不动,转身看着她们:“你们不睡吗”
“你先睡。”元莞安抚道。
“你看还可以睡两个人。”意欢往里侧挪了挪,小小的身子并未占据太多的位置,外间足足可以躺下三人,她热情地邀请两人一道入睡。
元莞睨她一眼:“你先睡。”
“我睡了,你是不是就走了?”意欢想起上次,半夜醒来就不见人,明明床这么大,为何还要跑。
元莞头疼:“不跑,我去梳洗,你且闭眼睡着,明日还要去听先生的课。”
两人对视一眼,一道退了出来,未出殿门就听榻上人不服气喊话:“先生说不可以说谎,说谎要挨手板的。”
孩子不好糊弄,元莞试探道:“要不陛下也留下?”
元乔松开她的手:“我先回寝殿。”
这是生气还是不愿留下?元莞想不明白,懒得去想,当着宫人的面拉她袖口:“药膳喝了吗?”
“没有。”元乔几乎忘了这件事,似是找到借口,道:“我回去喝药膳,你早些休息。”
挽留不住,元莞只好目送她离开,嘱咐若竹盯着她喝药膳。
翌日,宫人将意欢好生送回去,朝堂上发生大事,苏闻提议赵原担任城防军总指挥使。
赵原就是一块石头,焐不热,砍不动,入临安一年多来,许多人在他面前吃了亏。苏闻一提议,不少跟跟着反对,质疑苏闻的建议。
最终决定权在皇帝手里,她略有些迟疑,苏闻简述赵原入城来稳住城防军,以及地方修建水渠,稳固堤坝等难以忽略的功绩。
一时间,大兴殿内无人反驳,皇帝并未直接下决定,而是容后再议。
退朝后,苏闻若有其事的退出去,旁人都不敢近身。
提议一出后,皇帝与两府商议半日,黄昏时就下旨,封赵原为城防军总指挥使。
身在政事堂的苏闻陡然松了口气,回府之际,让人悄悄备了份礼给元府送去。
元莞当夜就看到他的礼,是一贵重的瓷瓶。
元乔笑了笑,“苏闻急功近利,将当年你对赵原有恩的事忘了,轻而易举地就选择赵原。”
“从白楼之事开始,你不同的态度就让他不安,接着微律病逝,中书改革,他哪里坐得住。”元莞提及旧事,眼中冷了冷,她们的事若想成功,枢密院内的人就需大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