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喜欢你的。”
孙绪雪看着祝轻欢苍白着一张脸上了楼,脚步又快又急,像是想要马上逃离这个地方一样。她心里揪得紧紧的,祝轻欢这样说话真的太伤人了,南泱会是什么心情呢?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客厅,客厅的灯还亮着。她看见南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祝轻欢消失的楼梯口,站了很久。祝轻欢走后,南泱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仅仅一个背影,就能感觉到那满身的岑寂。
可能是二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南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动了一下,背影有点僵硬,她慢慢走回茶几那边,拿起脏碗筷去厨房洗碗。
孙绪雪忙跑过去:“老祖,我来洗吧。”
南泱站在洗碗池边,轻轻看了孙绪雪一眼,说:“没事,一个碗而已。”
可是孙绪雪明明看见,南泱拿着洗碗布的右手在发抖。
“老祖,其实你……”孙绪雪感到委屈,替南泱委屈,“你何必这样呢?你越是这样,她越不会领情的。”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下策。”南泱低沉的声音散逸在没有开灯的厨房里。
“那您……”
“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南泱的唇角苦涩地弯了一下,“不是吗?”
因为我爱你,所以除了对你好,我再没有别的选择。
孙绪雪没有谈过恋爱,她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是她真的油盐不进啊,我都想……”孙绪雪在替南泱感到生气。
“绪雪,你习惯站在我的角度想事情,所以我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你会觉得是对方有问题。”南泱把洗好的碗放在台子上,湿漉漉的手抚摩瓷碗的边缘,“可是,不是每一个她都必须要爱上我的。我对于她来说,毕竟只是个素未谋面的人,她有属于她的生活轨迹,有她自己看重的其他东西,她不必因为我的执着,而必须对我做出回应。我的回忆和我的执念,说到底,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南泱低了低头,睫毛在抖,“所以,你不要觉得是她的错。说起来,应该是阴魂不散的我更讨厌一些才对。”
孙绪雪觉得鼻子很酸。她能理解南泱说的意思,可是这样的南泱如何不叫人心疼?
她把自己永恒的时光都奉献给了和故人的重逢,她爱得那么深,理应是痴狂的才对。可是她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地尊重轻欢每一个崭新的灵魂。
孙绪雪听孙国辉说过,有一世,南泱找到轻欢时晚了一些。她已经有了自己爱的男人,有了坚定而至死不渝的爱情。南泱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她结婚时,以陌生人的身份去参加了喜宴。她送了一个没有署名的花篮,坐在席上,亲眼目送她穿着婚纱走向自己的幸福。之后,她就离开了那个城市。那一辈子,南泱都没有再去打扰过她,她和她那一世唯一的一次交汇,就是她用目光送她走了一段人生中最美的红毯。
她会难过吗?她会不会在喜宴的那晚偷偷流泪呢?
除了南泱自己,恐怕没有人能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她的第九十九世,如果不是因为她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南泱绝对不会允许梅仲礼以婚姻的形式将她强行捆绑在她的身边。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祝轻欢身上,所以她对她好得那么狼狈,她不惜把自己埋进卑微的泥土里,只要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她心甘情愿让自己失望一千次,一万次。
只为重逢。
第8章
南泱洗完了碗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回屋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隔壁传来异样的动静。她武功高,耳力很好,所以听得非常清楚,轻欢在压抑着哼唧,像是在忍受着强烈的痛苦。
她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到轻欢门前,想要打开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手马上要摸上门把的时候,又滞留在半空,想去碰,又不敢。
她希望自己进去吗?
她需要自己的关心吗?
轻欢好像抽了一口冷气,她嗓子里的声音就快要压不住了。南泱心里一急,也想不了太多了,压下门把打开了门。
祝轻欢没有在床上,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妖娆的卷发贴着地板,云一样散开。她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蛋惨白,额头上全是汗,脖子也泛着水光。
南泱忙过去蹲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祝轻欢疼得都快出现幻觉了,她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南泱,嘴唇哆嗦着:“你……”
南泱把祝轻欢扶到床上躺下,她眉头皱着,一脸认真地弯下腰去探祝轻欢的额头。南泱弯腰的时候,长长的黑色头发垂在了祝轻欢的脸上,很柔软的发质,轻轻一扫,就让她想去挠一挠那块痒痒的皮肤。
“肠胃炎,发烧。”南泱惜字如金地吐出这五个字。
祝轻欢疼得头晕目眩,她只知道自己八成是犯了肠胃炎,但她没料到还牵连了发烧。
“我送你去医院。”
南泱转身就走,想回自己房间去拿车钥匙。
“你别……”祝轻欢忙虚弱地叫住她,“别去医院,我……会被拍到的。”
“不要命了吗?”南泱皱着眉看向她。她鲜有用这么严肃的口吻和祝轻欢说话,可就连这像极了发脾气的一句话,也是轻柔的语调。
“不行……我有合同,我不能在开拍前出黑料……”祝轻欢的嗓音颤颤巍巍的,“我和你的婚讯还没有公开,圈内人又都知道我和梅氏的关系,如果我和你去了医院,明天……明天我们未婚先孕的稿子就上头条了……”
南泱从来没觉得明星这个职业这么麻烦。
“那你就这样躺着,能行吗?”南泱觉得不妥。
“没事……你帮我倒杯水,我肠胃炎是老毛病,抽屉里有药。”祝轻欢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眼睛都睁不开,还不忘了叮嘱:“白开水就行,你不要往里面放糖或者盐什么的……”
那颗水煮白菜可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南泱叹了口气,去楼下倒了一杯水上来。她从抽屉里找到药,把水和药递到祝轻欢的面前。
祝轻欢艰难地爬起来,头昏脑涨的,眼神发虚。她盯着那杯摇摇晃晃的水,闷咳了两声,想抬手却没力气。
“喂你?”南泱询问着她的意见。
祝轻欢抬起眼,有点不悦地看了南泱一下,似乎在对她的越矩表示不满。她这时候生着病,眼睛周围散着滚烫的红晕,虽然做出了不太友好的表情,看起来却异常地妩媚。
‘轻欢’当年修过道,所以她的容貌总是染着修道人特有的清冷,掩住了她原本美艳的五官。‘祝轻欢’可没修过什么道,她的一颦一蹙都让这副五官的妖娆展现得淋漓尽致,像极了祸国殃民的妖精,抬一下眼就能把人看得血气上涌。
她和南泱的长相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媚似火焰,一个冷如霜雪。霜雪靠近火焰的必然结果就是,被融化,被蒸干,变成水,变成一样堕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