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替身谈恋爱 第211章

  曲航扮好人时,焦畅适时补上,痛惜般呵斥:

  “自从郁仪你醒后,宗主掏心掏肺的对你,可曾委屈你一星半点过?希蓉自来把你当亲妹妹,你也唤她声姐姐,如今有了这个——”

  焦畅瞥了眼宋翩跹,“有了倚仗,就不顾情谊了?着实让人痛心。”

  周遭的长老同是曲航一系的,连声附和,一片声讨声。

  曲航心中满意,他看了眼韩林,韩林一身看不出宗门的斗篷,连脸也挡住了,曲航认不出是什么人,用一种不赞同的口吻道:

  “你手里这个又是谁?宋长老,你仗着渡劫期的修为,究竟肆意折磨了多少修士?”

  “莫非是跟希蓉亲近的……?”焦畅疑道。

  曲希蓉颤了颤,她飞快咬了咬唇。一路上宋翩跹并未让她看到那人的脸,但曲希蓉已大致有了猜测。

  可现在是在昌平台,昌平台是主峰上人人都可来的地方,往日主持大典总用,此时围过来的弟子越来越多,她根本无法提示父亲宋翩跹发现了什么,她只好低声道:

  “那人……好像不是咱们宗门的。”

  她快速道:“父亲,宋翩跹她说要找我们算账,这岂不是笑掉人大牙?宗门对岱渊峰尽心尽力,偏偏她们不知足,如今这般,怕不是仗着修为,寻衅滋事,连宗门内务都想干预一番。”

  她不着痕迹地咬重“岱渊峰”几字,和曲航对视了下。

  曲希蓉眼中暗藏的惊恐惧怕,被曲航捕捉个正着。

  曲航身体猛地一僵,看向那不知名修士的视线紧张起来。

  旁人还在帮他声讨,甚至连部分弟子也跟着议论起来,气氛愈发沸腾,如一壶越烧越滚的水,咕噜噜,灼烫的白气搅乱一池风云,烫的人焦灼起来——

  “到了。”

  面对风言风语、一直未出声的宋翩跹陡然道,声音低沉。

  她未说话时,还有人敢说上两句。等她开口,场面登时静了一静。

  曲航稳住气,躲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什么?”

  宋翩跹仰首,看向东方。

  曲航此时才感受到什么,他跟着看去,果然,凌云宗近日刚出关的另一位渡劫长老章珐,率领几位刑堂长老踏云而来。

  宋翩跹等的就是刑堂的人。

  章珐掌管刑堂数百年,素来严正,从不徇私,深得宗门人敬重,在刑堂更是能一锤定音。

  连宗主上任都少不了他首肯,宋翩跹没和曲航多费口舌,便是在等这位。

  “章长老。”

  赶在章珐开口前,宋翩跹先开了口,她使灵力让韩林露出脸来,声音如金石相击,冷光四溅。

  “此人名为韩林,云周秘境一行,便是他抛下灵火引燃狂暴海,使郁青、穹灵身死道消,想必众位都知晓。”

  “此前,曲宗主与我主人言道韩林已死,小主人信以为真,以为大仇得报。却不想天道昭昭,天风会一行中韩林又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意图戕害小主人。”

  宋翩跹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人为之色变。

  “韩林还活着?宗主不是说韩林已被挫骨扬灰,受了极刑,这怎可能?”

  “怪不得大师姐要来质问宗主,这摆明了是敷衍岱渊峰,换我我也气极。”

  章珐面色瞬间肃然,他向来以宗门利益为重,当年韩林这杂碎因嫉妒毁了宗门两个顶天柱,就让他恼极了,但彼时正赶上琉焰门恩怨要他主持处理,他匆匆交待了曲航处理便走了——

  “宗主。”章珐眉间一个深深的川字,毫不客气当庭质问,“你作何解?”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聚到曲航身上,形势立刻颠了个个。

  曲航嘴唇蠕动着,一脸惊愕混杂愧疚:“韩林身怀秘法,可恨我也受了他蒙骗——”

  “不止。”

  宋翩跹脊背挺直,眼刮向曲航,定在他身上,陡然一笑。

  “我还未说完——韩林道,当年一事,他先被曲希蓉说服,再由曲宗主亲自指使做下。”

  “韩林人在此,章长老自可搜魂。”

  “曲航你不见黄河心不死,到现在还嘴硬,甚至倒打一耙,枉顾小主人给你留的三分脸面,毫无悔改之心。”

  她收敛起笑容,徐徐伸手,以灵力缚住曲航和曲希蓉,将他们禁锢在原地,只能接受刑堂判决。

  宋翩跹眉眼冷彻:

  “今日,我岱渊峰便替宗门清理门户。”

  章珐面容彻底冷凝,一息间,他晃到韩林面前,扣住韩林额头,阖目搜魂。

  昌平台轰然炸开。

  郁仪静立在宋翩跹身畔,不同的声音传到她耳中,有惊疑的,有说她可怜的,有不信的,众说纷纭。

  她一言不发,只用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看向对面那两个曲家人。

  她看到曲航眼中鬼祟的光芒,看到曲希蓉恶毒又瑟缩的眼神,他们的灵魂肮脏腥臭,如不见天日的臭水沟子,蚊蝇环绕,便是接近都要捏紧鼻子,全靠一副皮囊盛着满腔烂肉。

  她一眼再不肯多看,悄然将脸侧了侧,埋进宋翩跹臂弯间,她嗅了嗅,是宋翩跹独有的味道,很舒服。

  宋翩跹拍了拍她的肩。

  “今日最伤怀的便是郁仪吧,都不忍看了。”

  “若真是如此……那以前曲家人对郁仪那么好又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图那两位留下来的好东西呗,你可别忘了,眼下郁仪师姐有大师姐护着,从前可没有,还不是任他们扒着吸血,别说吸血了,便是哪日悄悄……他们也能瞒天过海过去,当真歹毒。”

  “这种人也配做宗主?”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宋翩跹敢让章珐对韩林搜魂,这件事便有了九成的真——再看曲航冷汗涔涔,和曲希蓉惨白的脸,几乎是不打自招。

  等章珐放开韩林,拂袖冷哼,怒视曲航时,一切便有了定论。

  “曲航,你好大的胆子!”

  狂风轰隆响彻云霄,乌压压的云遍布天际,天厚而低,将曲航曲希蓉的压得佝偻扭曲。

  “曲航戕害同门,依宗门例律,免宗主之位,同曲希蓉、韩林入刑山,受极刑。”

  章珐依律论处,宋翩跹昂然站立,昌平台四下,无人提出异议。

  此前帮曲航说话的焦畅之流已然不敢吭声了,他心知自己帮曲航做过多少排除异己的事,哪敢让章珐注意到自己。

  曲航面容灰败,目露绝望。事情败露,他一夕之间从宗主沦为阶下囚——不,很快,他便要受韩林当受的挫骨扬灰之刑了。

  “他们不能死。”

  一个轻柔甚至清甜的女声在狂风黑云中飘然而至,曲航心底一紧,猛然抬头看去,是郁仪。

  少女立在漫天人群中,身形单薄,风吹起她裙梢,青碧裙摆扬起,像一滴不慎抖落白纸间的娇怯春色。

  她放开身旁的傀儡,自己站直了身,睥睨般垂目看着伏在地上的罪人,风吹起一缕青丝,挡住她的眼,无人窥得清她眼底情绪,只能听见她道:

  “我要他们丹田破裂,碎经净髓,在刑山受狂暴灵力终日洗身的苦刑。”

  “我要他们缚神索裹身,锁神链穿骨,法术封口,法器遮目,不能言语,不可窥物,终此一生再无新事,只能受刑。”

  她扬起脑袋,直直看向章珐,毫不露怯,毫不退让,语气愈发轻柔:

  “他们将死一次,丹堂便医一次。待他们的血落满刑山之时,我便允许他们死。”

  满堂静默,不少是被吓得。

  这狠绝的话若是由宋翩跹或章珐来说,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消化一下也就接受了,可郁仪……郁仪不是娇娇惹人怜的仙子吗??

  这——这应当是被气极了吧?大家下意识地找到合理解释,也是,换成他们面对如此情境,恐怕也要性情大变。

  郁仪声音越柔越轻,越让人觉得可怖,尤其唐淼,见平日最甜美温柔的师姐突然跟玉面煞神似的,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曲航浑身直颤,死死瞪着眼前少女,双目红胀,好狠毒的小畜生!当初就该直接杀了她……直接杀了她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心头起了杀意,张口便要咒骂,心就传来撕裂感,仿佛有人用手要生生将他一颗心活活撕开,曲航登时失了一身力气,痛到说不出话来,缩成一团肉。

  可郁仪所说的极刑,要比这点疼痛再难捱百倍!饶是曲航思及以后都几欲昏厥,而他身旁的曲希蓉早就在听清郁仪要求时惊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嗒。

  一滴冰冷刺寒的雨打在曲航脸上,他猛一激灵,在剧痛之余清醒了些。

  这滴雨落下后,漫天雨水泼满昌平台。

  隔着喧哗吵闹的雨声,他模模糊糊听到章珐的声音:

  “……就依你罢,我会令刑人办妥。”

  曲航听到这句话,再也承受不来,彻底昏死过去。

  宋翩跹原本想拿来曲航的处置权,却不曾想郁仪先一步提出了要求。章珐答应郁仪,宋翩跹并不意外。

  一来,这里显然有安抚之意,如今凌云宗只有宋翩跹和他两位渡劫,他威压重,而岱渊峰正博了宗门上下的好感与同情,若真有了冲突,谁也讨不了好去。章珐满心都为宗门,不会让此事发生。

  在私情上,他应会偏向振兴凌云宗的人才,在曲航并无特别长处的情况下,对曲家这种毁了凌云宗大能的小人苛待三分,善待他们的子女三分。

  宋翩跹衡量着两方关系与权益,在昌平台弟子都散去后,与章珐入殿密谈。

  一刻钟后,召众内务长老入殿。

  一时辰后,宋翩跹已然成了凌云宗的代宗主,暂领宗主职劳。

  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毕竟她是为了完成“掌控凌云宗”的任务,而不是如曲航这般眷恋宗主权力。根据她此前的任务经验,拿到这个代宗主职位后,她的任务完成度应该不错了。

  还算顺利。

  宋翩跹脚下松快些,她第一个走出殿门,目随心动,看到了郁仪。

  主峰殿前是一处空旷庭院,只有一株开山祖师亲手植下的老树,常年有人打理,郁郁葱葱。

  此时云开雨霁,树被水洗过,愈发灵秀。

  郁仪站在树不远处,双手执着把收起的朱红罗伞,仰着脑袋专注地看。

  她脚边地上浅浅覆着层水,小猫蹲在一块净石上,伸爪子拨弄着水光里郁仪的身影。

  宋翩跹静静看了两息,走出两步,唤她:

  “郁仪。”

  郁仪应声回头,眼睛澄澈干净,仿佛也被水一齐洗过了似的。

  她背着手,将伞也一齐藏在身后,倾身看宋翩跹,头一歪,抿出个极淡的笑,像雨水划过般,只留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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