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自己惩罚,又想要安慰,一时无法摆脱这扭曲的病态的心理。
这样好的状态被老人打破了,她颇为不满,咬牙恶狠狠道:“我没有做出格的事,也没有伤害他,只是说了实话,他不信,骂我是疯子,还要打我。”
老人看到顾浮游与另外一个女人抱在一起,追了过来,竟是要连钟靡初也一起打。
顾浮游又乐了:“钟靡初,原来他连你也不认得。”
顾浮游先前那滴泪凝落的自然,眼圈未红,倒似洗过一般,红瞳如宝石:“陛下,他是你忠诚的卫道者,责怪我对你不敬,看看,都追杀我到了你面前来了。”
钟靡初看了老人一眼,袖中放出庚辰。顾浮游惊讶于钟靡初要来算账,随后想一想,按着钟靡初的性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就见庚辰载起远处的乐子桓,而她身下正浮起一层层白雾,越来越多,盘旋往上。
顾浮游觉得身上一轻,腾空而起。
钟靡初化了白龙,托着她。
老人脚下一软,跌在地上,颤抖着说:“龙,龙,龙……”下一个字说不出来,连‘龙’字都有一半的音未吐出。
白龙腾飞,乘云踏雾。街道上瞧见天空上的白龙,瞠目结舌,他们此处设立生祠,自是对龙王心存敬意,无不朝天跪拜。
顾浮游在天上见到,笑道:“钟靡初,你吓到他们了。他们好傻。”
哪里只有那些百姓吓到了,连乐子桓也吓到了,软倒在庚辰上,结结巴巴道:“大,大人,你是,神龙,龙……”
顾浮游坐在白龙脊背上,拍拍白龙,说道:“她不光是神龙,她还是龙王,少年,你可是压到宝了。”
她不去理会吓呆了的乐子桓,往前一扑,将脸埋在那雪白的鬃毛里,轻柔到像是一团雾气:“钟靡初,虚极山是不是在北洲?”
白龙顿了一会儿,应道:“嗯。”
“我们顺道去虚极山看看罢。”
白龙未应。顾浮游说道:“不行吗?”
“为何突然想要去虚极山?”
顾浮游道:“我就是想起当初越好一起去虚极山,还不曾见见它是什么样子。若是那次我们去了虚极山,后来是不是会不一样?”
白龙还未回答。顾浮游已经自己回答了,“左家不会放过我,有季夕言在,他们要找到我们也不难,说不定到时候连你也会被他们暗中解决。”
“去罢,去罢,我想去看看。”
白龙回答的很慢,极不自然的应了一声:“好。”
虚极山位于最北端,所处的山脉绵桓半个北洲,虚极山是位于其中心的一座雪山,银装素裹,美丽神秘,寒冰白雪所凝结的景象千姿百态,瑰丽稀奇。
一入虚极山腹地,乐子桓便受不住寒气,白龙看他一眼,说道:“先忍忍,过了这一段路便好了。”
果不其然,到了一座山峰的山腰处,白龙恢复人身,三人落地,在山坪处。
乐子桓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他如身处暖春,满眼绿意,回头看,身后山下白雪堆积,肉眼也能感觉到寒意,一线之隔,竟是冬夏两景。
顾浮游也纳罕。钟靡初看懂了她的心思,说道:“山腰一圈埋了炽烈鸟的内丹,将温度提高了,所以在雪山之中,犹如置身盛夏。”
顾浮游笑她:“财大气粗。”一颗内丹,别人看做珍宝,不像在龙王眼里,也不过是改变气候的小玩意儿。
那一段上坡的路,种有许多低矮的树,满树翠绿的叶。顾浮游凑近了一看,方才发现,原来那一株株的全是茶树。
茶树布满整个山坡,或许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这种茶树总不会是凭空长出来的。顾浮游问道:“钟靡初,这是你叫人种的?”
山间的风带了一股熟悉的清香,钟靡初回头来看她,注视她良久,浅浅的一声:“嗯。”
一岁一株相思树,百年相思无归处。
“说起来,我以前还会炒茶,我若是得空……”顾浮游走在前面,话语猛然一顿,她恍惚觉着,自己好像对钟靡初说过这种话。
回头去看钟靡初,见她神色如常,又疑是自己多心了。
钟靡初引两人到了洞府。顾浮游被洞府前的一池荷叶吸住了目光。接天莲叶无穷碧,原来嗅到的那股清香,是荷叶的味道。
钟靡初道:“这是逍遥城的种子。”
顾浮游喜不自胜,抚弄荷叶,爱不释手。
钟靡初见她真心欢喜,眸子里也不禁带上了笑意,朝乐子桓示意,带他入洞府,取了些丹药予他,出去时让他抗寒,也是为了让他修炼。
乐子桓感激不已。两人在洞府耽搁了一会儿,出去时见着顾浮游卷起裤管,赤着脚踏进了池塘,手在水中摸索。
先是皱着眉,模样认真,忽然像是豁然开朗,眉眼展开。
她拉出一段莲藕来,带起的水珠在太阳闪耀,冲着钟靡初摇手,给她看手中的莲藕,雪白的手上沾了塘泥。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的笑容灿烂,欢喜轻快的唤:“钟靡初,钟靡初,你看。”
回忆与现实一瞬叠交。
钟靡初的眸光直颤,好似一泓清水被搅动,连呼吸也乱了。眼里直发热,承受不住,连忙回身,一眨眼,两滴泪无声垂落。
现在的顾浮游依旧是顾浮游,但有时想起以前那个明媚如光,肆意欢笑的人,仍旧会觉得痛心与无奈。
钟靡初扶住墙壁,克制着情绪,仍旧忍不住低低的痛吟了一声。乐子桓站在一旁,见她落泪,慌得后背冒冷汗:“陛下,你,你可是身体不适……”
钟靡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顾浮游见钟靡初忽然转过身去,抱着莲藕走过来,奇怪道:“钟靡初,你怎么了?”
钟靡初深深吁出一口气,回转身来时,已然恢复如常,微笑道:“你看看,你将衣裳都弄脏了。”